旅行和萨克斯风 2024-02-04

油管的推荐里出现一个萨克斯风合奏的视频。

好奇点开后，音盲如我，也忍不住听了两遍。

正巧老二下楼，我问他这是什么水准？他说，去年那个大学夏令营里，给他们当助教的有个小老师，就在这个团里演奏过。

最近在读Stephen King的On Writing。选书时以为是讲写作的，想看看世界顶级的悬疑故事高手有什么窍门和经验。

开篇是他的履历，我意识到这本书实则是副标题所说：a memoir of the craft.

Stephen King用诙谐生动的语调讲述着生命中不堪回首却偏偏印象深刻的往事，草蛇灰线间始终不离主题：写作。这，是他一生的主旨。

儿时便显露写作的天赋。求学期间，他调皮捣蛋的手段俱与写作相关。尽管如今举世皆知，身后注定青史留名，在天赋和成就之间，他依然走过了一段挣扎出头不知前路的时光。

母亲单亲抚育二儿，他自幼家境贫寒。从高中起在洗衣房打工挣钱，大学毕业后继续了一段洗衣打工的日子，才找到教英语的学校职位。

他和妻子在大学相识，专业都是文科。婚后两人育有一女一子。在他薪水微薄的日子里，妻子在快餐店里打工。

成名立业后，Stephen加入了一个由作家组成的乐队，四处演出。

这个乐队里有个萨克斯风手。

老二在音乐方面有点儿天赋。

他初中开始才根据学校的艺术教纲要求选练萨克斯风，三年后进入Junior All State Band，并开始练习专业入门曲。第四年，同时入选Junior All State Band和All State Band。

这里每年有一个全州音乐教师协会举办的乐器比赛。老二的选曲，要求有钢琴伴奏。我们找的伴奏老师是钢琴博士，已经以音乐立业为生。她跟老二合作了两次。第二年，她诧异于其选曲难度进步之大，忍不住问我和队友哪一个跟音乐有渊源。殊不知老二是从两个工程师的基因里自己生生变异出来的。

当然，老二这种阶段的天赋，就如同春天里的韭菜，年年都出一两个，没什么稀罕。

我挂心的是天赋与成就之间的距离：是必须运气加持才能跨越的天堑，还是念念不忘终会激荡的回响？

从东亚父母的经历出发，学理工医法，至少毕业后找一个螺丝钉的位置不算太难，不必在温饱线上太过挣扎，或者担心自己孩子生病时买阿莫西林The Pink Stuff的花费。

孩子选择走艺术专业，为人父母的脑海里不会浮现出世界名家的挥斥方裘，更自然的联想是颠沛流离、狼狈不堪和浪迹天涯。

这个世界上毕竟螺丝钉多些，艺术家少点。何况，也要有足够多的螺丝钉，才养得起寥寥几个出名的艺术家。

我自己是一个螺丝钉。安稳，平庸，不愁衣食，却也没可能积攒出让下一代不虑生计的富贵。

当螺丝钉的日子委实有些无聊，我不打算将自己的余生尽付于此，让下一代有不劳而获的退路。

到小鹰站上悬崖，必须独自飞行的时候，我或许也会提早挣脱自己在社会机器里顺从半生谋得的一席之地，用尚可行动的躯体走进荒野。

当他带着萨克斯风与自己的伙伴四处奔波时，我们或许会在某个车站碰头拥抱，然后继续各自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