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

今天终于不用加班。

回到家楼下，街上没有人，巷子里商店的钟悬着八点，但是天气格外冷，感觉像凌晨两点的时候，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这让我想起十二月三十一号，这边是除夕。窗外是霾，但是由于灯火通明，恍惚有种腾云驾雾之感。海对面的LED大屏幕换着颜色闪。

到了十二点前几分钟，大家放下手里的活，跑到会议室的大窗户前等烟花。对面的大厦亮得像一支玻璃蜡烛，不损耗地燃烧。作为标志性建筑，它把倒数的重任稳稳担下。最后十秒，外墙上跳跃着硕大的数字，欢快地奔向新年。然后当的一声，像证交所的开市锣，新年到了。

大家嘴上互相道贺，眼睛和镜头都没从海面上刚升起的烟花挪开。烟花很漂亮，大家拍了照，抱怨几句反光的玻璃，又各自回到桌前。我站久了一会，看多几眼烟花落去的海面。灯光绚烂，和平时独自走回家看到的黑潮判若两样。

新年，以伪装开始。

一个小时后，我离开办公室。走到出租车站，一辆车也没有。我恍然记起新年夜交通管制。行人都沉浸在自己洋溢的快乐中，无暇顾及我这个被遗弃在路边的人。我跟着路灯，向公交车站走去。大路已经被交警用胶带封了起来，成群的游客依旧络绎不绝从海边赶过来。我迎面装上了返程的大军。

有奔放的外国人，带着奇怪的帽子，无所顾忌地向马路对面的人喊新年快乐。有人会喊回来，然后他们就欢呼一声，更多的人看过来一眼，继续向前走。有人趁着封路，跑到车道上大摆阵势，自拍个不停，或者一群人嘻嘻哈哈，拉过来一个旁人帮忙拍。情侣在空旷的马路中间拥吻，宣泄新年的爱意。酒鬼横冲直撞，看到警察稍微收敛了点。而在人行道上的人则前推后攘地挪动，就像堵在高速路上的车，跟着走就是了。

晚上一点，比八点人还多。

所以毫不意外地，我在车站的长尾队中等了四十分钟，过去了六辆车，都是满的。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怒火。因为估计这些饮酒作乐的人，我连家都回不去。我好想骂人。骂谁呢？你能指责想要在新年之际放松作乐的人么？

我觉得我是在生自己的气。到这般田地究竟为的什么。微信圈里大家纷纷展示自己的厨艺，或者分享着新年的愿望，而我却搁浅在人海中。

绝望。

又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挤上了一班车。到了家门口，我反而不想回去了。我径直向海边走去。

和往常一样，这一片区的海边没有什么人。远端的灯还在闪，但是当你走进，进得能听到浪声的时候，就只能看到墨池般的水面。这里没有成群的人，都是三三两两，形单影只地靠在树旁，或者坐在长凳上。这里没有新年的影子，夜夜皆然。没有谁会对谁喊话、摆拍。没有人理你。

也许这才是新年意味最浓的地方。

新年，也许就和下班的感觉一样吧。比起“终于结束了”，更多的感觉是“明天又要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