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说| 一个嫖客的自述
编文|四皮儿 编图|四皮儿

1.
看到一件东西的第一想法,暴露了你的本性。
测测你?
开始!
一杯黄橙橙的啤酒,你会想到什么?
是狂欢节还是同学聚会?
而我,只想到撒尿,而且他肯定是上火了。
一个白花花的馒头,你会想到什么?
是金灿灿的麦浪还是饥饿的非洲儿童?
而我,只想到女人乳沟。
一根直挺挺的竹杆,你会想到什么?
是老人的拐杖还是大熊猫?
而我,只想到她,小潘……
所以,你高尚,我肮脏。
因为,我是一嫖客!
2.
屋门紧锁,戒备森严。
屋内方桌上,半个馒头,一角饼,半碗米饭。
浑家让我“大饼夹馒头,就着米饭吃。”
浑家说,把你的艳遇写下来,可以加块肉,提高到喂狗的标准。
这对我很诱惑!我已经半个月没见油星了。
浑家说,你出去走了一遭,拄个破竹竿回来,腿也瘸了,虽然脸蛋儿依旧,但我怎么就不认识你了呢?需要考证!
我羞愧难当,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胯下,道,大人,你再仔细看看,这,咋能不是我的呢?
浑家夺过我的竹竿,量在我小腿上。
咔嚓!断了!
噗通!跪了!
澎!门关上了!
我知道,不写不行了!
我跪爬了过去,将半截竹竿儿捡起,幸好!刻着蝇头小楷的那截儿还在,胭脂红涂平了刀刻,残留着淡淡的香气,像她乖巧的唇,我抱在怀里,贴在脸上,几天前的故事,历历在目,眼泪如撒尿般,夺眶而出,呲了一地,脚面都淹没了。
3.
为了将故事交待清楚,请原谅我用第三人称进行叙述。
我,四皮儿,沧州府泊头县衙一小吏,闲来无事,写点文章,又快乐也有痛苦,那真是一把“血泪史”。
怎么讲?
有血!有泪!有屎!
哎!从哪说起呢?
就先从“血”说起吧。
4.
3月初,四皮儿写下《简书,谁是好汉谁是毛贼》文章,对高速管理管理问题进行讽刺,并得了点稿费,便春风得意起来,于是,瞒了妻子,吹着曲儿,向简书一条街浪荡而来。
简书一条街好生热闹,讲课的、说书的,手绘的,唱曲的,男女老少,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忽然,人群骚动,有铜锣开道,远见七八名衙兵荷枪实弹走将过来,一衙兵举着扩音喇叭大声喊道:“简书客栈,百家讲坛,凡谣言惑众者,格杀勿论!”
四皮儿听了,心有余悸,躲到墙角后面。
衙兵远了。
他走出来,抬头看天,雪粒子撞击在脸上,有些刺痛,这反而让他兴奋,心说,这雪真是应景,有何论道:
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去。
雪打红灯处,寻花问柳来。
四皮儿正在遐想,忽有声音传来,“脆梨,卖脆梨了”。
这声音好生熟悉,莫非是他?有他就一定会有她!
四皮儿四下里巡睃,不远处,有一少年,十来岁光景,头扎紫色布巾,蒯着个柳条的篮子,大声叫卖“脆梨,卖脆梨了”。
果真是他,四皮儿正想追上前去,忽觉头顶一阵刺痛,像是被人曝栗子一弹,一根竹竿儿滚落脚下。
四皮儿手捂痛处,破口大骂,楼上,你丫的....
抬头一看,二楼窗口站一妇人,半探着身子,叉手深深道一万福,细语道:“奴家一时失手,搅扰了官人,万望恕罪!”
那妇人娇语莺莺,四皮儿纵有三丈怒火便也浇灭了去,急忙唱了个肥诺,道,砸得甚好,无妨,无妨!
那妇人听了,掩着嘴儿,扭过脸去笑,一双丹凤传情眼儿却不曾离开四皮儿一分一厘。
四皮儿弯腰去捡那竹竿,眼睛却似被那妇人钩住了一般,只是身子在转,眼睛也不曾离那妇人半分半厘。
这动作着实有些难度,顿时便扭了颈,四皮儿使劲儿摇晃脑袋,像被骨头卡了喉咙的秃鹫,离心力将脑袋瞬间压成偏圆,颈骨咔咔作响,他伸伸脖子,将那块骨头终于咽了下去,再看那妇人,怎生模样:
眉似初春柳叶,
面如三月桃花。
移步飞摆荷叶,
启口皓齿生香。
有道是:
倘若不在花街见,
定是村头陌上桑。
四皮儿将那竹竿举过头顶,那妇人并未接竹竿,满眼的风情月意,含笑道:“官人好相貌,虽不及潘安却远胜邹忌,楼上坐一坐则个。”
四皮儿嘴里说不便打扰,身子早已酥了半边。
突然,耳边忽听“啪”的一响,一只黑色马蜂被击落在地,“嘭”地一声炸了,空气中弥漫着TNT炸药的味道。
又有几只马蜂向四皮儿飞来,四皮儿吓得捂住脑袋。
危急时刻,一篮筐上下翻飞,将他罩住,又有两只马蜂被打翻在地,“嘭嘭”青砖路上炸出点点弹坑。
但见那少年,挥舞筐子,脆梨滚落一地。四皮儿缓过神来,抄起竹竿,向一只马蜂挥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正打在篮筐上,断了。
千钧一发之际,那妇人叫道,官人,接住。
四皮儿伸手接住竹竿,将两只马蜂打落在地。
那少年拉住四皮儿便走。
回头望,硝烟弥漫。
那妇人半探着身子,殷殷招手.......
4.
四皮儿被那少年拉到僻静之处,他这才看清。
你是郓哥?
是啊!
这是何处?
清河县,紫石街啊!
那妇人呢?
金莲姐姐啊?
小潘吗?
正是!
听到这里,四皮儿急忙将那竹竿紧紧搂在怀里,像搂着个信物,喃喃说,这是娘子送我的,救了我一命。
郓哥踢上一脚,靠!看清了,救你的人是我!
当然,也有你!
四皮儿,搂着竹竿,望天吟道,天下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小竹竿。
郓哥叹道,皮儿哥。
你咋认识我?
我在简书,注意您好久了!你那篇《简书,好汉还是毛贼?》讽刺的真叫过瘾!
你咋来这里啊?
皮儿哥,你糊涂了?我一直在这里啊,我家有老爹,瘫痪在床,就靠我卖些新鲜水果维持生计,这里大佬云集,却少有人给钱,唯独金莲姐姐时常赍发些银两与我,养我老爹,金莲姐姐是个好人。
潘金莲是好人?什么是好人?
对我好,就是好人!
这话如此简朴!却铿锵有力,每个字掉在地上,都砸起一股青烟来。
四皮儿,弯腰捡那字,好重啊!他边捡边念道,
对,我,好,就,是,好,人。
一共7个字,齐了,揣进怀里。
5.
雪很大了,屋顶街面铺上一层薄雪,远远看去,真乃银装的世界,玉碾的乾坤。
冷得发抖,四皮儿将郓哥搂在怀里。
半晌,四皮儿问道,那马蜂是怎么回事儿?
皮儿哥,你惹上大事儿,尚且不知?
什么事儿?
你那篇《简书,是好汉还是毛贼》将高速公路收费比作拦路抢劫,公路管理局,正在缉拿于你,那不是马蜂,而是杀人机械人,可携带3克TNT炸药,近距离可取人性命,并能人脸识别。

6.
老婆走进屋来,手里依旧是半个馒头,一角饼,半碗米饭。
我放下笔,哆哆嗦嗦,问,有肉吗?
老婆将饭放在那枣木方桌上,抄过稿子来,看了半晌,哼!女主角终于露面了,写什么郓哥啊?直接写你小潘。
说完,“呯”地一声将门带上,出去了。
哎!只有吃它了,我将大饼剥开来,抓把米饭来撒在中间,将馒头放在屁股下面,坐一坐,压成饼型,夹在大饼中间,活像个三明治。
这就叫“大饼夹馒头就着米饭吃”,是我“狱中”发明,有专利。
忽然,门又开了,老婆抬手一抛,道,接着!
是肉?
是肉!
我前爪撑地,后腿蹬地,“嗖”地蹿将过去,在空中,一口咬住了,稳稳落地。
老婆说,真像!
我回望老婆,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飞碟我都玩过,这算个屁,我骄傲!
7.
郓哥走了,他家有卧床老爹需要照顾,临走嘱咐四皮儿,金莲姐姐,是个好人。
风愈加疾了,雪愈加大了,天愈加冷了。
四皮儿多日水米未进,走着走着,眼前一黑,摔倒在紫石街青砖路上。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耳边几声钉铛响,他想睁眼看看,可是眼皮像被人踩住了一样沉重,他伸手摸索到一根火柴棍,折为两截,将眼皮撑起来,噢!这回能看清了,一双高跟鞋,黑色弹力保暖裤,彰显着略带生理性弯曲两条美腿,
她扔下两枚硬币,走了,款款扭动,腰像安了弹簧。
哇!太性感了,他突然有一股生理冲动想对她表达。
他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吐在雪地上,点点滴滴形成几个字“色是心口一把刀”。
四皮儿看了,恼羞成怒一把将字抹了,骂道,去你丫的,又昏厥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声音喊道,抬手,压着钱了。
四皮儿睁开眼,奥!是只老鼠,那老鼠奋起一脚,踢到四皮儿鼻子上,历声骂道,你个龟孙!压着我的钱了!
四皮儿一翻身,那老鼠抄起一枚硬币,跑了。
望着老鼠的背影,他自言自语,你这龟孙,呵呵,听口音应该是河南老鼠。
四皮儿捂着发酸的鼻子,骂道,你丫也太不要脸了,竟然抢乞丐的钱!骂完了,含泪捡起散落在雪地里的硬币,1枚2枚3枚.....算上那只河南老鼠抢走的,一共5枚。
四皮儿抓在手里,挣扎着站起来,拄着竹拐杖,向紫石街深处走去。
8.
天黑了,人少了,雪停了。
白雪遮住了路旁的红灯笼,白里透红,兀自增加了几份温暖,几分暖昧。
红灯掩映下,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隔着透明玻璃门,那个样子地坐着。
哪个样啊?
你想?
经过的男人们,从批判和鞭挞的角度出发,靠近些,观察,研究,要先摈弃那些老的、丑的、胸小的,留下嫩的,美的,胸大的,这样的女子更有研究价值。
嗯,这个还行,先研究研究她。从上往下开始:粉红脸庞,那应该是灯光效果,咋看还行,细看嘛,脸和脖子两个色儿,显然是抹的腻子太厚了,脖颈上那条粗大的珍珠项链,遮不住下垂的皮肤,年龄应该不止3张了,哇哦,好大胸,够个,但外露太多了,高达95%,都敞开展览了,没给男人留一点儿想象空间,那还有什么可研究的?
换个角度!
从下往上研究:穿了双水晶鞋,呵呵!你丫童话看多了吧?想变公主嘛?还是想遇个王子吗?切,柳巷红尘,这机会应该是负的,王子都去东莞了,不会来这不够档次的地方。一双蕾丝长袜,将那条腿演绎得又长又直,真他丫来劲儿,这是不让男人活了呀!这是瘤毒啊!应该彻底批判,坚决肃清,为此,必须更加深入地研究,嗯!那条丝袜攀岩而上,再往上,直到到臀下线处,戛然而止了!哎?咋回事?关键时候,卡了,于是,男人的思绪便从臀下线处,开始,向里,继续爬行.......
那女子,那个样坐着,将两条二郎腿倒了个,腰挺直了,胸更挺了,曲线更美了,笑盈盈地配合着男人的研究,见客官似有合作之意,便招手道,官爷,来玩啊!
男人,扭头走开,一脸鄙弃,批判道,哼!干点什么不好!
说完,走开了,再去批判下一个!
四皮儿觉得这些女人没有什么研究价值,庸粉俗脂,莽夫野汉早在她们身上研究好多遍了,再深入挖掘,也很难有创新和突破,即便是死在她们石榴裙下也出不了名。
他拄着竹竿,踏着那乱琼碎玉,艰难而又坚定地前行,他要去深入挖掘,一个极赋挑战性的课题。
挖掘的方法他都想好了,只要她一开门,他就剑走偏锋,直捣黄龙,杀她个措手不及。这一招成与不成,都足够刺耳,刺眼和刺激!
四皮儿思忖,小生我要不要抓把雪,洗洗脸?不用,蓬头垢面更野性,更刺激,这就如同莫言《红高粱》里的感情戏,在高粱地里远比在床上狂野。
有些女人就是怪,男人越粗暴,她越喜欢,想想也对,哪个女人会喜欢男人在床上还文质彬彬地问一声,娘子,可以做一下爱吗?就3下!3下就行!
哼!她更希望你是头驴,而不是个绅士。
有人说,绅士其实就是毛往里长的驴!
想到这里,他决定不要脸了,就做个破落户,演一出卖油郎独占花魁。
想到此处,精神倍增。
此时的他,可以克服一切困难,下雪路滑,摔几个跤,不算什么,反而感觉更妙,就像偷情时钻窗户远比走大门惊险刺激,妙趣横生。
“扑通”,脚下一滑,四皮儿又摔了个狗啃屎,膝盖也流血了。
四皮儿趴在地上,鲜血洇红了白雪,抬头看,那挂满雪的红灯笼在风尘里摇曳,像是她站在窗口,探着身子向他殷殷招手,顿时,四皮儿满血复活,爬起来,踽踽前行……
9.
到了,就是这里,“王婆艳茶楼”。
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左边的写着“竹竿栖凤”,右边的写着“天上人间”。
四皮儿抬头看去,二楼那窗子早已关上了,里面还长着灯,“回”字格窗户眏出一个大大的“潘”字。然而,再不见那张风情万种的面颊了,一阵沮丧涌上心头,他叹息一声,哎!高唱淫道: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灯笼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只有竹竿在手中。
“这是哪里跑来一头叫驴(即:公驴)啊?半夜里发情!”
一听便知是王婆,各位官爷,莫小瞧这王婆,端的有一张好嘴,好生了得,有诗为证:
妙语连珠,
舌灿莲花。
只说得织女犯相思,
可唆那嫦娥寻配偶。
四皮儿打心眼里讨厌她,多少闺中女子,都被撺掇得思夫寻汉,他推开她那只长满老人斑的皴皮老手,道,我要找金莲姑娘!
哟!官人好大口气,张嘴就点金莲姑娘!你可够条件?
有何条件?
官人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清河县谁不知道,要会金莲姑娘,须满足三个条件。
哪三个条件?
说也简单,就三个字
邓、闲、驴。
何为邓闲驴?
第一,这“邓”嘛,要似邓通有钱。第二,这“闲”嘛,要有闲功夫,第三这“驴”嘛。那婆子坏笑道,要有驴大的行货。
四皮儿一拍胸脯,差点儿把自己拍塌了架,急忙倚住门框,道,爷我是泊头县衙一笔头小吏,有的是闲功夫,钱嘛,他从怀里掏出雪地上捡的四枚硬币,“啪”地拍进王婆手心,道,这是你的小费,驴大的行货嘛!爷我从小时便养得好大龟。
旁边两个女子嘲讽道,瞧瞧瞧,牛都飞上天了,光说不行,先让我们姐们验验货则个。
说完,两名女子笑着,羞涩地用手帕捂了嘴,假装是个处女,直笑得合不拢腿。
“快掏出来,我们验证一下则个!”
四皮儿感觉受到奇耻大辱,却又无从发作。
正在此时,二楼映着“潘”字的窗户打开了,一妇人道,红杏,出墙,两位姐姐莫要拿他取笑,放他进来吧!
红杏和出墙止住了笑声,道,官人好福气,自西门大官人以后,多年来,你还是头一位呢,破落户!
四皮儿一听“西门”二字,眼前浮现一个画面,狮子楼人头落地,鲜血淌入河里。
他心里犹豫,脚步却没有停止,鬼使神差,直向二楼爬将上来。
这正是:
天堂有路你不走,
地狱无门自来投。
王婆对着楼上大喊,水性、杨花,出来接客!
10.
二楼楼口,水性身着齐臀小短裙,杨花身着抹胸小背心,笑咪咪迎上前来。
四皮儿挡住那涌过来的一对美胸,道,实在抱歉,小的有约了,金莲姑娘。
水性那一对美胸贴得更紧了,有喷薄欲出的弹性,像是硅胶打多了一般,一双玉臂勾住了他,道,哼,好一张甜嘴,还金莲姑娘,恐怕早已残花败柳了,是个狐狸精,一个扫帚星,你啊,就是个寻死鬼。
杨花在一旁嘲讽道,人家可是慕名而来的,这就叫宁可石榴裙下死,纵然做鬼也风流。
四皮儿被一帮粉头围着,左推右搡,冷嘲热讽,进退不得,脑门上直冒出汗来。
突然,旁边珠帘一挑,一声音道,水性、杨花,两位姐姐,休要戏他,一个破落书生。
众粉头叽叽喳喳道,看来姐姐也是饥渴得很,连个落破户也收了去!估计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
“那定是有驴大的行货。”
众女子笑做一团。
金莲也不气怒,低声唤道,进来吧!
四皮儿逃难一般冲进屋里去。
金莲从鹅黄衣袖里套出一条白色丝巾来,为四皮儿揩着脸上的汗,掸去肩头的雪,道,外面可冷?
四皮儿举着胳膊,转着圈,配合着她掸雪,环顾房间:
北面靠墙一个方桌,两把方凳,西面一个梳妆台,都是檀木打造,古色古香,南面窗户下,一张“云雨床”,两边垂下百合色的纱帘,一床鹅黄色“合欢被”平铺在床上,一条刺绣的“鸳鸯枕”靠在床头。
四皮儿挪步过去,将那”鸳鸯枕”捧在手里,端详道,姐姐,端地一手好针线!
金莲深深道个万福,娇滴滴道,“官人过奖,那是奴家一针一线绣的,那被褥也是奴家亲手缝制的。”
金莲浅笑着将枕头重新放回原处,安排四皮儿方桌旁坐下,捧着①盏茶过来,道,官人,请用茶。
四皮儿嗅到一缕香味,抬头看,一汪浅浅的乳沟,半遮半掩,他那双眼睛就脚像踩空了一般,“噗通”掉了进去。
官人,请用茶!
这句话将他从乳沟里唤将出来,不然他就真地要溺死在里面了。
他揉揉双眼,调换焦距,奥,那是一盏泥陶小杯,接过来,嗅一嗅,是金峻眉茶;再调换焦距,奥,那是一把茶壶,像丰盈的乳房,他又揉一揉眼,重新对焦,没错,确实像乳房,坏了,镜头调不回来了,莫不是掉进乳房阵里了?
金莲道,这壶,传说是范蠡比照西施的乳房烧制的,因此唤作“西施壶”,流传下来,成为名壶。
奥,明白了!
四皮儿将竹竿儿夹在双腿间,伸手去接那茶杯。
金莲看他动作别扭,伸手去拿那竹竿,他一把握紧了,莫动,我的。
金莲笑了,但笑得严肃,问道,官人,岂不知那竹竿,可是祸根?
知道!
您就不怕粘了晦气?
不怕!
那你还要?
要!
金莲听了,心头一热,莹莹泪珠,扑簌簌流掉将下来。
四皮儿慌忙站起身来,为金莲抹着眼泪,道,娘子,莫要伤心,你,除了毒杀武大郎外,没甚不对!
奴家可不是好人!
“可是,你救了我!”说着,四皮儿从怀里掏出7个字来,啪啪啪,啪啪啪,啪,拍在方桌上。
对,我,好,就,是,好,人。
金莲看着檀木方桌上那七个字,许久,“哇”地一声,嚎啕起来,好像几百年的冤屈终于找到了出口。
大约哭了一桶水的时间,她缓缓抬起头来,但见:眼似薄雾遮月,面如梨花带雨,让人看了,怎不心疼?
怎生模样,有诗为证:
蛾眉轻挑,
粉面低垂。
迷迷睡眼云遮月,
滴滴泪水落梨花。
娇娇玉体冷如铁,
盈盈小口话凄凉。
金莲从鹅黄水锈里掏出一方乳白色手帕,点点滴滴揩着腮泪,低声细语,像是在说一个远古的故事:他卖炊饼,我卖咸菜,唤作‘大郎炊饼,金莲咸菜’。那一年,俺才22岁。”
她停顿片刻,看一眼四皮儿,确认他没有反感,在认真听,继续道:“官人,自施耐庵那厮写了《水浒传》,几百年来,就你今天说了句相对公道的话。奴家本是个可怜人,8岁被卖于大户做个使女,几年后,奴家少女初成,那大户反复纠缠于我,我宁死不从,那老朽恼羞成怒,倒贴钱,将奴家嫁于武大,那年我才16岁。那武大人称三寸钉,枯树皮,奴家怎能不知,我劝自己认命吧。于是,他卖炊饼,我卖咸菜,不辞辛苦,渐渐有了名气,唤作‘大郎炊饼,金莲咸菜’(注:目前已是山东特色小吃),可是老天爷又来作弄于俺,派个打虎英雄来到我身边,我那颗芳心岂能不心生盟动,那一年,俺才22岁啊!”

说到这,金莲停了许久,面有愧色,说道:“我本想勾引与他,但是那二郎确是大男子,真英雄,瞧不上奴家!”
四皮儿道:“自古英雄爱美人,武松岂能瞧不上你?错就错在,你是他嫂嫂。”
金莲苦笑一下,道:“也许吧,自那以后,武大便不让奴家出门,大门紧锁,我只能打开窗户透透气,可是,老天爷又来捉弄于俺,一根竹竿砸中了西门大官人。”
四皮儿突然觉得竹竿有点扎手,却也舍不得撒手,依旧搂在怀里。
金莲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王婆在楼下高声喊着:“官人来了,楼上请,有武大郎的炊饼,潘金莲的咸菜,还有小妞陪酒,红颜、祸水,接客喽!”
金莲回来,重新坐下,继续说道:“最可恨是那王婆,贪财说风情,利用我一手好针线,定下九条妙计,一步步引诱奴家上钩,才引来杀身之祸。没错,我死有余辜,可是奴家也曾守身如玉,有个好身段,有个好相貌,有个好针线,凭什么要和那三寸钉,枯树皮过一辈子?我就没有权力追求幸福吗?那大户老色狼捉弄我,那武二看不上我,那王婆利用于我,那西门庆只想占有我,那施耐庵一本《水浒》将我牢牢地定格为淫妇,让俺死也翻不过身来,我输的好惨啊!”
说到这里,潘金莲再也扛不住了,一下子瘫软在地,那把西施壶被衣袖拖将下来,摔得粉碎。
四皮儿急忙俯身安慰道,姐姐,莫哭,莫哭,你没有输给武松,也没有输给王婆、西门庆,你,只是输给了命运!
大门“嘭”地一声推将开来,王婆厉声呵道:“你这贱人,把老娘的“西施壶”给碎了,看我不把你奶子割了去喂狗,哟,还泡了金骏眉,你不差钱嘛!”
金莲擦一擦眼泪道:“妈咪,奴家赔你就是了!”
“哟,好大的口气,你早已残花败絮,老娘只是用你这浪荡之名,每日扔几个竹竿,拉几个客人上来,可曾有哪位官人在你身上施钱了?今日来个破落户,你便又当是遇见知音了?”
说着,抄起把粗茶大碗来,丢到桌子上,向门外大喊:“祸水,提壶开水来。”
祸水提着壶走进来,极不情愿地嘟囔道,倒让俺来伺候她?
四皮儿迎上前去,道:“不烦姐姐,我来。”说着,伸手去接那壶,那祸水趁势一松手,滚烫的开水浇在四皮儿的裆部,四皮儿“啊”的一声,跳将开来。
祸水也吓了一跳,胆怯地退到一边。
王婆瞪了祸水一眼,你呀!真是个祸水啊,明天罚你去火房烧水去!
祸水急忙鞠躬央求道,还是让我接客则个,那烧房俺不去!
王婆道,一天天也没客人点你,在这也是个白搭。
祸水委屈道,都怪妈咪给俺起的名子不好,红颜,祸水,红颜,祸水,红颜那厮倒是火了,却把俺甩了,哪个男人敢点俺这个祸水啊?
哎,就凭你长这模样,叫祸水不对吗?你忘了?上次咱俩去养猪厂买猪,一进门,厂子就在你脖子上系了条红绳子,我问他为啥?厂子说怕屠夫把你当猪给宰了,这样区分一下,怕混了。今天你还来劲儿了,嫌祸水不好听,明天改叫薄命吧!你依旧和红颜搭伙组合,就叫红颜,薄命。
祸水吓得跪倒在地,央求道,妈咪,还是叫祸水吧,别叫薄命啊,那就更没有男人敢点我了啊!
王婆教训完祸水,回头看了四皮儿一眼,对金莲呵道:“好生伺候着,别砸了老娘的牌子。”扭身出去了,祸水怯怯跟在后边,边走边嘟囔,俺不去烧水,俺就想接客,俺不去烧水,俺就想接客,妈咪!
金莲爬将起来,道:“官人,可曾烫着,让奴家看看则个。”
四皮儿羞愧地捂着裆下,口里说着,无妨,无妨。但是,胯下却是撕心裂肺般疼痛。
金莲将四皮儿扶到“云雨床”边,将那百合色纱帘拉上,道:“官人莫羞,快脱将下来,让奴家看看,烫得咋样?”
四皮儿让金莲后退数步,背过身去,将裤子褪到裆部,低头一看,不觉“啊”地大叫一声。
真好大行货!
11.
我胯下着实被烫得不轻,多亏金莲悉心照料,十几日就能下地走路。
该回家了,我去寻那竹竿,金莲说:“我给你根新的吧!”说着,揪起床围来,哇!床下有成捆的竹竿。
我说,不了,我就要这一根,祸根。
金莲听了,一把将我搂进怀里,酥胸下,一颗心跳得有力。
我清楚,那胸没注硅胶!
没注胶的不多了,劝客官一旦遇到,万望珍惜!
金莲捧着我脸,说:“官人,我一身浪名,是个坏人,我能对你好吗?”
“能!对我好,就是好人!”
“我没白疼你。”
她松开手,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来,在我眼前晃一晃,道:
“我要让你永远记得我!”
挥刀而下!
……

12.
我拄着竹竿回家,一瘸一拐。
妻子正在做饭,问,你咋了?
我用手指了指胯下,道,在简书一条街喝茶,被开水烫了。
快脱下来,让我看看。
我顺从地脱将下来,至胯部,臀下线处。
妻子用围裙擦了擦手,托着我那有重量没力量的行货,掂了掂,又抬头看看我的脸,上下比对,疑惑道,这,是你吗?
我羞愧难当,打开手机手电筒,道,老婆,你再仔细看看,这,咋能不是我呢?
老婆夺过我竹竿,一下子量在我小腿上。
咔嚓!断了!
后来,那半截儿竹竿儿,被我精心制作成一支毛笔,若写激扬文章,非她莫属。
上面刻着五个字:
潘氏金莲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