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十三)
见昭阳与婉妹妹马车绝尘而去,我心里真真的松了口气,本是我惹下的祸根,如若牵连昭阳和婉妹妹,那到了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安心。现在她们走了,倒没了后顾之忧,至于她们能不能搬得救兵,且看我与苏城的天命吧!
而苏城,我望着他与黑衣人搏斗的样子,莞尔一笑,我们本是一母同胞,彼此血液相融,理当刀山同趟,火海同渡,也不会有愧,只因我们是至骨至血的亲人,更是这世上少有的双生龙凤。
只见黑衣人招招致命,没有半点回还之地,苏城也渐渐发了狠,沙场上不怒自威的气势散了出来,少了些花拳绣腿,剑声信信,正中黑衣人的胸膛,那人呜咽了一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苏城拾起那人的剑,隔空扔给我。
“倾儿!”听的苏城唤我,我转身望去,不愧是双生龙凤,我心之所想,亦是他心之所念,默契这种东西,在我和苏城身上,果然是天生所具备。
刚刚我还抱怨,这软鞭虽不能让对方近身,但也很难致对方死穴。且挥着这软鞭实在耗力,委实不如刀剑更方便些。我借着软鞭挥出去的空隙,在地上亮一个游龙盘水,双手倒是接到了剑,只是原本挂在腰间的埙却轱辘轱辘掉在地上。
那只埙自从那日,便再无离身,倒不是挂念送埙的人,只是送埙人的话说到了心上。至今已时过五年,梅大哥的相貌早已淡出记忆,但那日他的话却日日在心头萦绕,我虽为女子,也万不可丢了本心本色,且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我将梅大哥在心中尊为一句之师,所以常常以埙警醒自己。
正准备伸手去捡,那黑衣首领却从上方劈了下来,瞪着眼睛圆大,满是空洞冷漠,我一个趔趄躲开,只好弃埙,提剑与他博了起来,我与苏城不同,苏城自幼跟着爹爹,一向是宁伤自己,也要置对方死地!而我虽也跟着爹爹学艺,但最初是拜师于娘亲,深得她一身精髓,凡事先护己,再致人。与旁人切磋不觉不妥。真正与高手过招,因而不免有些束缚手脚。
正觉得心焦难耐时,却觉得暗中有人相助,每每致命的关键时刻,就忽有凌厉之风闪过,对面黑衣人面露惊疑之色,腿脚吃痛连退几步,似是受了什么重击,我环顾四周,风吹树动,不见半个人影,羊肠小道上也不见别的暗器,除了普通的灰白石子,再无其他。
“哒哒哒”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遥遥可见一匹黑色骏马负着一团清逸的白色人影飞驰而来,田野空旷,马蹄声格外响亮,众人都是一惊,苏城踩着碎步来到我身边,衣袖上裂帛斑斑,隐约可见红色伤痕。
马蹄声越来越近,还未瞧得清来人面目,白色剑刃已在眼前划了一道,对面四个黑衣人齐刷刷的僵住表情,一脸质疑还未说出口,已再无机会开口,纷纷倒下。
苏城紧跑几步,上去扯了黑纱,都是陌生的面孔,伸手一一探了探气息,恼怒的冲马上的白衣姑娘质问道:“为何不留个活口?”
只见那白衣姑娘从马上轻轻一跃,柔粉的珍珠鞋步步生花,伸出芊芊玉手在苏城头上砸了好大颗爆子,嘟嘴凝眉,“救你都不曾谢我半句,现在反倒恼我!”
苏城一向不拘小节,平日只有他挑逗别人的份,今日被一个姑娘家砸了一爆子,反倒羞的满脸通红,忙着作揖行了一礼,“姑娘救了我与舍妹,自然是要谢的,只是能留个活口,知道是何人害我们,日后也好……”
“日后也好怎么?找到指使者报仇雪恨?别人都要害了你性命,你却不知是谁,那这仇我看也是不必报的了。”白衣姑娘话正说着,抿嘴浅笑,小手指向我勾了勾,好一派风流。
饶我是女儿家,也不免有些心之微颤,我何时能修的这白衣姑娘的姿态就好了,举手投足之间无限风情,放眼天下还有谁的心收伏不了。
“你这兄妹俩皆是木头般,果真是他教出来的好徒儿,一模一样的无趣。”她把玩着手里的络子,叹息道。
这白衣姑娘是真真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言师父不知怎样的怪诞,多少年来府里清一色的侍从男丁,连贴身的丫鬟婢女都不曾有,事事亲为。刚刚那白衣姑娘的言外之意,是奉言师父的令来救的我们,看着与师父很是亲昵,原来师父也有这样艳绝天下的桃花开啊。
苏城侧头小声咬着耳朵,“师父果然神通,他怎知我们在这里遇难?难道是未卜先知么?”可我关心的是,这个白衣姑娘和师父是个什么关系?
我们俩各自揣着小心思,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她也不觉得不自在,两眼清明的望着我们,“你们愿意看多久便看多久,本姑娘陪着便是,但来时路上看见一个红衣丫头赶着马车,那赶车的技术,啧啧啧,摔倒悬崖之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啊!”我和苏城同时惊呼,几乎忘了昭阳和婉妹妹,“快走,快走,我们追她们去罢!”
我与白衣姑娘同乘一骑,苏城卸了马车,单独骑着,三人奔驰在山石道上。这白衣姑娘温软体香,让我好不自在,手不自觉的摸着衣角,糟糕!我的埙刚刚落到了那里,“停!停!停下来!我要回去!”
“发的什么神经?回去做什么?我只答应他出手一次救你们,再来我可会袖手旁观的。”白衣姑娘横着眉道。
“我丢了一件要紧的物什!”也不知为何,没了这埙伴着,心里如此空空落落。
苏城也有着急,“倾儿,不论什么物什,丢了且丢了,回去哥哥千金万银的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便是!”
我头摇的如拨浪鼓般,这个东西是金山银山也换不来的,这是我心之所倚的珍贵物件!习惯一件东西,与习惯一个人,都是一样的道理,更何况,我总是期盼有朝一日,能凭着这个物件与梅大哥相认。
“好吧,倾儿,来,我与你回去!”苏城虽不知我到底丢了什么,但知道我执拗,便伸手拉我过去。
“哎!既然已经救了你们,已不在乎多跑这一趟,这样罢,你去追那马车,我陪她去拿东西,兵分两路,这样可好?”白衣姑娘指着苏城问道。
“那舍妹便托付于姑娘了。”苏城扬马而去。
我与白衣姑娘赶到原来的地方,横七竖八躺着的黑衣人个个睁着眼睛,铁青的脸色,让人生怕。我强忍着,在地上找来找去,唯独不见我的损,刚刚打斗明明是落在这里,怎么会明白不见了呢?
我环顾四周,芳草萋萋染着暗红血渍,透着阵阵悲凉之音,高处丛林郁郁葱葱,凝着墨绿之色,阴风一吹,惊的我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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