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图
本作品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江山文学,ID号江南铁鹰。文责自负。
1946年3月开始,至1948年3月13日,历时两年,在四平地区展开四次攻防互易,投入总兵力超过百万。是解放战争史上城市攻防的典型战役。四平是国共双方在东北这盘大棋上的生死之劫。
这篇小说取材于四战四平的第四次战役。第三战之艰难与第四战之轻易形成鲜明对比。第三次四平战役后,有人将四平称之为血城尸城,仅我军阵亡人数就高达上万。之所以第四次可以轻而易举,用重炮将城内所有防御工事化为废墟,就因为我攻城部队事先获得了守军完整的城防图。
(小说取材于真实历史,根据岳父秦达远真实经历改编。秦达远曾为中共情报战线工作者。)
【正文】
一
3月初的四平,毫无一点春天的影子。农历尚在正月里,东北大地还是冰天雪地。铁东的贫民区,那些一排排矮小的简陋平房,就像大雪压迫下的蚁穴。蝼蚁般的人们为了生计每日里在这些蚁穴出出进进地忙碌。生活的重负沉重得让他们喘不过气,每天早晨出门的时候,都会望着远方,听听城外的动静,间或会远远传来枪炮声。
这些日子枪炮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和密集起来。
人们相互看了看,布满愁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天,就要亮了。
3月6日。
深夜。
铁东贫民区。
一间低矮的平房里,聚集着四、五个人。
“同志们,人民解放军已经基本完成了对四平的包围,马上就要发起总攻。这座城市就要解放了。”
正在说话的是四平地下党书记项铭,代号老板。
“太好了。老板,家里有什么新的指示?”
地下党敌情部负责人刘书宇,代号狐狸,一脸都是胜利前的喜悦,性急地问。
“上级要求我们为迎接四平解放做好最后的准备。”项铭的脸上也带着笑意继续说:“还有一个十万火急的任务。”
“什么任务?”群工部的李雅丽着急地问。她的代号是蜻蜓。
“为了确保攻城顺利,减少我军伤亡,党中央已经唤醒了长期潜伏在敌军内部的一位同志,让他不惜代价获取四平城防图。他的代号是山鹰。我们的任务就是和山鹰同志接头,拿到城防图后,将这份重要情报送出四平,送到攻城部队手里。”
项铭脸色严峻,口气坚决地说:“同志们,这是关系到四平解放的重要情报。四平是东北战略要点,为了占领这个战略要点,我们已经和敌人做了三次较量。敌人对这一点也非常清楚,四平守敌之将程敏仁,号称四平是东方马德里。所以夺取这份城防图至关重要,我们要不惜代价将山鹰弄到手的城防图送出城去。”
刘书宇说:“老板,你布置任务吧。我们一定用生命来完成这次任务。”
项铭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对一直沉默寡言的市委特勤交通麻雀,说:“麻雀,接头任务由你来担任。散会后我把接头暗号和方法告诉你。”
“呜呜呜……”突然传来一声声警车的啸叫。
在外边担任警戒的山猫闯进来,大声说:“快转移,敌人来了。”说完转身又冲出去。
项铭脸色大变,命令着:“快,大家从后门走。”
枪声大作,外面担负保卫的同志已经和敌人接火。
山猫第二次推门进来喊着:“敌人把外面包围了。老板,你快走,我掩护你突围。”
项铭却一把将麻雀拉到窗户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然后大声命令:“同志们,集中所有火力,掩护麻雀突围!”
项铭拔出手枪,推开后窗,自己跳出去后,又将麻雀拉出窗户。敌人从四面八方攻来,猛烈的火力封锁了所有通道。山猫带着警卫组拼死阻击着敌人,项铭身边的人越来也少,一个个战友倒在血泊里。
眼看就有被敌人全部俘虏,项铭把麻雀朝身后一堆柴草里一推,突然站起身大声喊:“我是地下党市委书记项铭!”
敌人闻声以为地下党要放下武器投降,便停了火,喊话:“丢下手里武器,抱着头一个一个走出来。”
项铭却低声命令所有人:“我们和敌人拼了!”
几个人纷纷站起身,将枪里的子弹对着敌人射出去。
发现上当醒悟过来的敌人重新开火,所有的敌人朝项铭和他的战友扑去。隐藏在柴火堆里的麻雀,乘机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子弹先后将项铭身边的人击倒,最后一梭子子弹射进了他的心脏。项铭微笑着仰身朝后倒下,鲜血将他身下的积雪染成了红色。
二
3月7日。上午。
四平保密局。
局长毛继川的办公室。毛继川坐在办公桌后面,望着站在面前的行动队队长李四标。
“站长,昨天的行动我们大获全胜。四平地下党被我们一锅端了,市委书记项铭以下五名共党被当场击毙,一名重要干部被我们活捉。”
“你确定在场的共党没有漏网之鱼?”
“这个……”李四标顿了一下,说:“卑职把那片地区围得水泄不通,应该没有漏网。”
毛继川想了想,说:“还是先审一下那个被我抓到的吧。知道此人身份吗?”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应该级别不低,至少是共党的市委委员。站长,您哪里得来的情报?真准。”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这是我们潜伏在共党内部的毒蜂送出来的情报。你抓紧对抓获那名共党的审讯工作,我给你24小时时间,必须给我撬开她的嘴!”
“是,属下明白。”
保密局地下审讯室。
“你给我我听清楚。这地方是保密局刑房,要想活着出去,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
李四标一把揪住李雅丽的长发,狰狞地吼着。
坐在刑椅上的李雅丽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却顽强地啐了他一口血水,说:“少吓唬我。你们没有几天猖狂了,竖起耳朵听听吧,那轰隆隆的炮声,那是我们的解放大军正在肃清四平外围,我们的总攻就要开始了。”
“啪”的一声,李四标抽了李雅丽一个耳光,歇斯底里地说:“妈的,你这个小娘们嘴真厉害。就是你们胜利了,你也看不见了。挺标致的脸蛋,不可惜啦。”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怕死就不干共产党了!”
“好,你嘴硬。我今天就让你尝点儿新鲜的,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四标说着,一把撕烂了李雅丽已经破烂的衬衣,露出了胸部。
李雅丽愤怒地骂着:“你这个畜生!”
李四标拿过两个连着电线的夹子,夹住李雅丽的两个乳头,一推电源闸刀。
李雅丽痛得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李四标没有想到,在他看来的这个弱女子,竟然让自己束手无策,用上了几十种刑具,无数次昏死过去,就是咬紧牙关一个字也没有说。他唯一可以证实的,就是这个女人是四平一家医院的护士,叫李雅丽。这些,还是毛继川的那个共党内线提供的情报,知道她在地下党的代号是蜻蜓。这个内线并不知道参加这次会议的有个列席成员,就是特勤交通麻雀,故而毛继川和李四标,都认定了这条线的地下党已经被全部歼灭。
三
3月7日。
深夜。
四平城外,人民解放军前敌指挥部,敌工部。
敌工部部长崔万山,正在向三纵的侦察营付营长王德顺布置工作。
“王德顺同志,现在有个十万火急的任务要交给你。”崔万山的神情严肃而焦虑。
“崔部长,你说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崔万山指着身边另一位身穿便衣的女同志,说:“这位是我党吉林省委派往四平的新市委书记明月同志,代号医生。我们在四平的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整个市委的同志,除去蜻蜓被捕,其余全部牺牲。你的任务就是护送医生进四平,并协助她完成四平党组织的恢复工作。更重要的是,你必须和医生一起千方百计与我们打入敌人内部的山鹰同志取得联系,配合完成夺取四平城防图的艰巨任务。”
崔万山又转身对明月说:“明书记,四平市委虽然遭到敌人毁灭性的破坏,但是,四平地下党还存在。你一定要在和山鹰同志取得联系的同时,尽快将四平的地下工作恢复,还有要千方百计营救狱中的蜻蜓同志。最后,你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尽可能查出我党内部隐藏着敌人的潜伏人员。”
明月问:“崔部长,关于这个潜伏者,还有其他线索吗?”
崔万山含蓄地反问:“你问哪个潜伏者?”
明月忍不住笑起来,说:“两个。”
“我们的潜伏者,只有麻雀知道怎么联系他。你们要想办法和麻雀取得联系,麻雀是四平市委与省委之间的唯一特勤交通员,你们可以按照省委交代的方式联系她。敌人的潜伏者,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唯一的线索就是一个代号‘毒蜂’。”
“明白了。”明月转身对王德顺说:“老王同志,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
崔万山点点头,说:“王德顺你马上到里屋去换上便衣。我已经安排了特务营派一个班,护送你们设法混入四平城。”
一串人影在四平城外我军战壕里移动。
连续几天我军都在四平外围肃清敌人的工事和据点,目前已经基本完成了对四平的彻底包围。为了麻痹敌人,同时也是考虑尽可能不影响老百姓的生活,我军留下了四平两个城门口没有完全封闭。每天的清晨和傍晚,四平的东门和北门都有两个小时开放,允许老百姓进出。明月和王德顺潜入了人群,在城门打开的时候混进了四平城。
四
3月8日。
王德顺是四平人,对四平非常熟悉,很快就在铁西找到了住处。然后又按照明月的指示,去四平报社发了一则《寻人启事》:“表妹,表哥来四平找你,看见启事,请速与报社联系。”
这是吉林省委与麻雀联系的特殊方式。
看到这个启事,麻雀会到铁西四海茶楼的二楼喝茶,手里拿着就是这张报纸,报纸的这则寻人启事朝外卷着。接头人拿着同样的报纸,也是这样卷着。
接头人看见麻雀的报纸后,会先将手上的报纸放在桌子上,说:“是表妹托你来的吗?”
麻雀会把自己的报纸斜搭上去后回答:“不是,是表舅让我来的。”
那天麻雀脱身之后,一直在等待消息。她现在不能主动联系任何人,也不知道该找谁联系?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两件事,第一,关注四平晨报中缝的寻人启事;第二,每天查看火车站的留言牌。前者是省委联系方式,后者是山鹰联系方式。
麻雀的公开身份,是国民党四平城防司令部司令保密室的保密员,少尉军衔,国防部二厅情报员。只是,连地下党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麻雀竟然有这样的公开身份,她很少露面,在万不得已露面的时候,也经过易容化妆。有见过麻雀的都以为她是个农村大嫂,没有人知道是个美艳如花的女军官。她的真实姓名叫邱霞,抗日战争期间化名邱秀霞,奉命潜入中统,是我党长期潜伏的一枚暗子,直到去年才被唤醒,担任四平与省委之间的特勤交通员。
今天上午,她还是先翻看了一遍四平晨报上的寻人启事,没有见到需要的东西,便找了个理由离开司令部。走出司令部大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程敏仁的副官秦元达。中校副官秦元达是程敏仁的亲信,还在抗战期间就跟着他。秦元达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在年轻军官中又是单身汉,很受到那些女军官的青睐,唯有邱秀霞表现得十分冷淡,倒是秦元达每次看见她都会很主动打招呼。
邱秀霞走到司令部院子里,已经看见了秦元达开着程敏仁的车进来,故意低下头打算装作没有看见。
谁知道秦元达已经停下车招呼她。
“邱少尉,这是打算去哪里啊?”
“秦秘书,我去一趟火车站。”
“去火车站?邱少尉是要出门?”
“不是,一个亲属这几天要来四平,我去查一下车次。”
“要不要,我用车送你?”
“谢谢秦秘书,您是大忙人,不敢劳动大驾。我出门要个三轮车也方便。”
“别啊。邱少尉给我一个献殷勤的理由吧。”
邱秀霞不能再拒绝了,再拒绝很可能引起他的警惕,便笑着说:“那就谢谢秦大秘书了。”
秦元达已经下车拉开车门,扶着车门,把邱秀霞让在副驾驶的位置,然后把车开出院子。
秦元达一路开车,一路和邱秀霞聊天。
“邱少尉,如今兵荒马乱的,你这亲属怎么赶这种时候出门?”秦元达漫不经心地问着。
邱秀霞却已经心生警惕,是啊,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如今的整个东北地区动荡不安,国共两党正在展开角逐,长春就是刚刚落到国民党手里的城市。自己编织的理由,让邱秀霞陷入了很尴尬的被动局面。
邱秀霞不得不为自己找个理由继续圆谎。她笑着说:“谁说不是?可我这个表哥是做生意的,唯利是图,连小命也不顾了。他听说四平物资短缺,弄了一批日用百货贩过来,发国难财呗。”
这个理由很充分。四平连年都陷在战火中,老百姓的生活物资十分贫乏,的确需要商人冒着风险运进来,也的确有不少看准这个商机的商人。
秦元达从反光镜里看着身旁这个漂亮的女军官,心里也在琢磨她究竟是什么人?平日不卑不亢,待人接物不显山露水,可秦元达总觉得她心里藏着秘密。
车开到了四平火车站,广场上挤满了人。局势混乱,围城的解放军却并没有切断铁路,目的就是让逃难的老百姓可以离开,同时,也有意让物资可以运进来,避免城里的窘迫。
秦元达把车停下来,对邱秀霞说:“邱少尉,我在这里等你。”
邱秀霞跳下吉普车,说:“辛苦秦秘书了。我去打听一下车次,马上就回来。”
邱秀霞朝车站大厅走去。秦元达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邱秀霞一直走进大厅,一面在假装查看车次,一面留意身后。在确定没有人跟踪后,闪到了留言牌前面,迅速地梭巡着上面乱七八糟的的各种留言,以极快的速度已经捕捉到了走进需要的信息。
留言牌左下角,贴着一张粉红色的便签,上面写着:三哥已到大江旅社301房间。邱秀霞靠近留言牌,然后转身朝着外面,一面观察四周,一面反手将那张粉红色便签撕下来,攥在手心里,快步朝大厅外面走去。
邱秀霞走近吉普车,秦元达殷勤地下来,给她打开车门,然后走近回到车上,一面启动吉普车,一面问:“查到了?”
“是啊,是明天下午到四平。”邱秀霞早就打好主意,不慌不忙地回答他。
拿到了这份重要情报,邱秀霞心里亮了许多。
两天前,亲眼看着战友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她非常清楚他们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牺牲的,她没有权力去报仇,因为她的任务就是和山鹰联系,将四平城防图送出去。这两天,邱秀霞忍受着内心的悲痛煎熬度日,一直在观察和分析,究竟身边这些在司令部进进出出的人里,谁才是山鹰?邱秀霞很清楚,这个可以得到四平城防图的山鹰,一定就在司令部里。今天,山鹰终于发出了接头指令,邱秀霞心里激动万分,终于可以和自己的战友见面了。她的脸上不由得泛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怎么,邱少尉因为表哥要来,很开心吗?”
秦元达的问话让邱秀霞心里暗惊。怎么自己会把情绪流露出来了,这是潜伏工作的大忌。她不由得对身边这个风流倜傥的秘书更加警觉起来。这个家伙太厉害了,看来以后自己要加倍小心。
“呵呵,当然啊。我们都好几年不见了。”邱秀霞不得不顺水推舟。
“中国人的表哥表妹,可是有好几层意思。你和这位表哥是哪层?”秦元达继续在试探。
“秦秘书,你……”邱秀霞故意做出一脸羞涩的样子。
“哈哈……”秦元达大笑着,说:“开个玩笑。”
五
3月8日。
傍晚时分。
铁西区的抚顺大街已经很少再见行人。若不是战乱,这条四平最繁华的商业街,此刻应该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光景。战争改变了这一切,天刚刚黑,已经很少有人出门了。大江旅社就在这条大街上,算不是四平最好的旅社,却也属于中上等的水平,否则,也不可能开在这个地方。
邱秀霞化了妆,扮成一个阔太太的样子,穿着一身暗紫色的丝绒旗袍,直接走进大江旅社,沿着楼梯走上三楼,朝楼道两头看看,然后走到了301房间门口。贴着门又朝四下看看,然后脸朝外,用手在身后轻轻敲了三下,停下来,再敲了两下停下来,最后连着敲了五下。门朝里面轻轻开了,里面的人将邱秀霞拉进去,马上又关好了房门。
等那个人转过身的时候,邱秀霞却愣住了,居然不由自主把手伸到旗袍下摆里面,要去拔绑在大腿外侧的手枪。
那个人伸手拦住她,说:“麻雀,我是山鹰。”
邱秀霞僵住了,惊喜地问:“原来你就是山鹰。”
“是的,我就是山鹰、时间紧迫不和你多说了、你密切注意省委的联络信号,一旦和他们联系上,马上通知我。”
“我怎么和你联系?”
“在你住所阳台上,摆一盆一串红,晚上8点到这里来。大江旅社是我新建立的联络点。10分钟后,你离开这里,注意观察动静。”
“知道了。”
深夜。
保密局审讯室。
行刑椅上的李雅丽已经奄奄一息。
毛继川推门走进来看了一眼又昏死过去的李雅丽,问:“怎么样?”
李四标摇摇头,说:“站长,这个小娘们骨头太硬了。再用刑人恐怕不行了。”
毛继川走过去,揪住李雅丽头发,拉起来看了看,说:“马上送到医院去抢救,你带人亲自看守,决不能出差错。毒蜂来电,很可能我们没有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四标说:“站长,根据我掌握的情报,共党四平市委的人没有一个漏掉。”
“这个人很可能不是他们市委成员,是他们省委和市委之接的联络员。还有,这个人有可能知道和山鹰的联络方式。”
“那是条大鱼啊。”
“所以不能让这个女人死掉。”
“明白了,站长。我马上把她弄到医院去。”
凌晨。
铁东五马路一座小洋楼里。这是王德顺一个亲属的家,这个亲属为了躲避战乱去了北平,把这座小楼交给了四平的一个朋友代为照管。凑巧王德顺认识这个人,便将房子借过来。那个人也落得清闲。如此兵荒马乱,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明月与王德顺扮成一对做生意的海外富商住了进去,并且陆陆续续将几条没有被破坏的线接了起来,加上护送他们进城的特务营战士,形成了地下党新的指挥系统。于是,这座位于富人区的小洋楼,成了新的地下党四平机关。
“明月书记,我刚刚收到一条情报。他们已经将蜻蜓送进了医院。”王德顺匆匆走进明月的房间报告。
“这是个好消息。德顺同志,你马上安排人详细了解情况。我们要设法将蜻蜓同志救出来。另外天亮以后,就要去约定地点等着和麻雀接头。”
“我知道。已经准备好了。”
王德顺说完走出去。
六
3月9日。
上午。四平城防司令部内。
邱秀霞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哼着曲子走进院子,先到门房去取报纸。她是保密室资料员,保管着城防司令部所有的资料。按照城防司令部的规定,四平所有报纸都必须送一份到司令部,送一份到保密局。
邱秀霞拿到今天的报纸,回到保密室关上门,马上打开了四平晨报,查找寻人启事,一眼看见中缝里的一条信息:“表妹,表哥来四平找你,看见启事,请与报社联系。”这是省委来人了。邱秀霞压住内心的激动,不动声色走出保密室,走进了司令部保密处处长办公室。
“报告杨处长,属下要去一下警察局。”
保密处处长杨浩龙正在沏茶,回头看看站在门口的邱秀霞,说:“又是去拿这几天的治安简报?其实,可以让他们送过来嘛。”
邱秀霞妩媚地一笑,走近杨浩龙,低声说:“我想借这个机会喝早茶嘛。处长想吃点啥?”
杨浩龙“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鬼丫头。我忘了四海茶楼就在警察局对面。那就给我带一客四海的水晶豆包吧。”
“处长,看来您也是四海的常客,上来就点他们的招牌。处长,那我走了。”
邱秀霞离开了杨浩龙的办公室,走下楼朝大门,手里拿着那份四平晨报。刚刚走出大门,居然又迎面看见秦元达开着车正要进来,便侧身让他。
秦元达停下车,拉开车门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报纸,笑着问:“漂亮的邱少尉,要去哪里?”
“秦大秘书,就是比我们这些小兵自在啊。都什么时候了?您才来上班。”邱秀霞开心地笑着打趣。
秦元达故意打了个哈欠,拉着长调,说:“你哪里知道?我一宿没合眼,在给司令写报告。”
“哎呀,我忘了,您是陈司令的大红人。您辛苦了。”邱秀霞有意无意地扬着手上的报纸,继续和秦元达打趣。
秦元达又看了一眼她手中卷起来的报纸,那是四平晨报,露在外面的是中缝广告。
秦元达漫不经心地问:“邱少尉这是去哪里?”
“警察局呗。我去拿这周的治安简报。”
“今天我不能送你过去了,程司令在等我。”
邱秀霞笑着抿起嘴说:“秦大秘书,我哪有这等福气,每次都有你这样的人物送啊?您忙,我走了。”
邱秀霞离开司令部快步朝警察局方向而去……
警察局对面的四海茶楼已经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邱秀霞一身军装走进去,跑堂的小二连忙过来应酬。
“这位女长官,您是……”
“我找人。”邱秀霞傲慢地回答。
“长官,你请便。”小二毕恭毕敬闪在旁边。
这年头最好别惹当兵的。
邱秀霞穿着小牛皮靴,“咯噔咯噔”走上楼梯,一眼看见窗口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顶礼帽,桌子上卷放着今天的四平晨报,中缝的寻人启事朝外面露着。她不慌不忙走过去,扬起自己手上的晨报。
那个中年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问:“是表妹托你来的吗?”
邱秀霞把自己的报纸斜搭上去,压低声音回答:“不是,是表舅让我来的。”
那个中年男子低声说:“你远远跟在我后面。”然后,高声喊:“小二,结账!”
邱秀霞快步离开桌子,在楼上故意东张西望了一阵,等中年男子把钱扔在桌上,走下楼后,才装模作样地又在楼下转了一圈,然后走出警察局,远远跟在那个男子身后,一直朝四平五马路走去。
看着那个男子走进一座小洋楼,邱秀霞跟上去之前,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才上去推旁边的小侧门。
门轻轻一推已经开了,有人在里面低声招呼:“你好,麻雀同志。请跟我来。”
邱秀霞跟着走进了这座小洋楼。
3月9日。
下午,城防司令部会议室,正在召开最后一次作战会议。
程敏仁是沙场老将,著名的守城之将。四平城防非常完善,前一年的6月,围攻四平的民主联军血战20多天,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攻城。此战之后,程敏仁再度强化城防体系,而且为了防止我军获取情报,不断修改城防部署,直到外围已经打响了数日,才通知召开城防作战会议。
此刻的城防司令部可谓戒备森严,从司令部大楼会议室门口,走廊、楼梯转角,到司令部大楼门外,司令部的院子里,以及院门外面的马路上,布满了宪兵和保密局的便衣。从大门开始到会议室内,都是宪兵和程敏仁的警卫营把守,连保密局的特务和行动队都被赶在院子外面。程敏仁讨厌特务,素来与保密局不和,就是国防部二厅派到他部队的人,也常常会被他找出各种理由赶走。
毛继川阴沉着脸站在院子的大门口,吩咐李四标:“你眼睛睁大一点,今天要出事非同小可。”
李四标朝里面看看,说:“这个程敏仁是不是太嚣张了?居然连我们保密局都不放在眼里?”
毛继川压低声音,说:“他不是老蒋嫡系。要不是党国危难,早就让他回家种地去了。”
来参加会议的高级将领陆陆续续到了会场。其实,今天的四平防御已经徒有虚名,经过第三次四平攻防战役之后,程敏仁属下的部队元气大伤,几个军的建制都打掉了一半,真正建制完整的部队几乎没有了,担任四平主力防守的是建制虽然完整,却已经元气大伤的88师,很有71军和新一军的一部分兵力。但是,四平的城防工事犹存,而且没有人知道城防的实际兵力部署。程敏仁手里的87师主力,还有71军主力,新一军主力,以及机关美式装备的集炮群,坦克师究竟部署在什么地方?所有这些都是个迷。唯一的真相都在程敏仁亲自绘制的城防图上。今天来参加会议的高级首领,都有一张三天前拿到的城防图。
这张图上赫赫显示着,程敏仁将87、88、71军、新一军,很有三个美式坦克师和重炮集群,全部署在四平从外到内的四条防御线上。却不知道,程敏仁早就将87师和71军,以及新一军的主力,包括三个美式坦克师调离四平外围。只有程敏仁今天公开的城防图,才是最后的四平部署。
老奸巨猾的程敏仁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自己刻意欲盖弥彰,连续用三张假图来掩护的真正的四平城防图,就在昨天夜里,已经被山鹰得到。更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如此戒备森严的这次城防作战会议的会议室里,已经被山鹰安放了窃听录音装备。
主持会议的居然不是程敏仁,而是71军军长,兼88师长彭鄂。彭鄂在会议上发布了最后这张防御图,会议上一片哗然……
深夜。
保密局四平站,毛继川办公室。
李四标弯腰站在毛继川面前,听着他发牢骚。
“这个程敏仁真是该死。居然已经擅自将四平城防交给了彭鄂,自己去了长春。我已经电告局座,请示如何处置。而且,还故意隐瞒真相,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站长,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你给我把四平对外的口子看紧了。今天城防图正式露出真相,我怀疑肯定被共党盯上了,决不能让城防图流出四平城!否则,我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会这么严重吧?”
“不会这么严重?你知道个屁!城外的共党今非昔比。我刚刚收到毒蜂的情报,城外共军部署了强大的炮火。一旦城防图失窃,落到共军手里,一次密集覆盖,就足以将四平的立体防御摧毁。”
“明白了,我已经把行动队所有的兄弟派出去了。”
“还不够,你要注意城防司令部内部人员的活动。”
“是,站长。”
“特别要注意这样几种人:程敏仁身边的副官、秘书,司令部保密处,保密室、无线电室的人,很有参与城防图绘制的参谋。很可能共军的间谍,就在这几种人里面。”
李四标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说:“下面有人看见最近程敏仁的秘书秦元达和保密员邱秀霞走得很近。”
“给我死死盯住这两个人。”
“明白。”
同时间。
大江旅社301房间。
山鹰将手上的图纸拍成了胶卷,而且是三个,这是保证将图纸顺利送出四平的保障。“同志们,这就是最新的城防图。我已经根据今天下午城防作战会议上的调整,将这部分重新调整的部署,特别是重炮集群的最新部署标在上面。我这里冲好的是三份完全相同的胶卷,麻雀、山鸡、喜鹊,你们三个分头,通过三条不同渠道,带着城防图设法出城。无论哪一条线成功,就是我们最大胜利。”等山鸡和喜鹊先带着胶卷离开后,山鹰又对麻雀嘱咐了一番。
“麻雀同志,你这份是最重要的,说明白就是我要用另外两路送图的同志给你打掩护,以确保你这一路的最后成功。你马上和新的四平市委联系,要他们推迟一天送你出城。明天,山鸡和喜鹊将会分别从南门和北门出城。时间是黄昏左右关城门之前。你通知市委,让他们在同一时间展开营救蜻蜓的行动。我们用这个方法彻底打乱敌人的部属。但是,请他们一定留下最强的力量,护送你在后天凌晨,朝西门强行出城。那里我们已经做了安排,守城的有自己人会掩护你们行动。你明天一整天哪里也别去,就在保密室开着门整理资料,让所有人看见你的一举一动,明白吗?另外,我明天会在司令部门口送给你一束鲜花。”
邱秀霞眨眨眼睛,笑了,点点头说:“你是要制造一个假象,让大家以为我们两个……”
“对,就是这个目的。”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你没有注意到吧,司令部内外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的接触,这些迹象一定会引起保密局和二厅特务的联想。我们不如就将计就计,造成我追求你的假象来麻痹敌人,等其他三方面有了动静,牵制了敌人,你再行动。”
“明白了。”
七
3月10日上午。
邱秀霞有意选择了每日城防司令部,上班人群最集中的时间出现在大门口。不巧不成书地,秦元达的车就在这时候从后面驶过来。他把车停下,从上面下来,手里举着一束美丽的百合花,一直朝邱秀霞走去,走到邱秀霞面前,把那束百合送给她。
周围的人都在好奇地看着、议论着。
“这是怎么回事啊?秦秘书送花?可是第一遭,真没看见过,他给谁送过花。”
“不奇怪,这几天两个人走得挺近。秦元达是风流公子,邱秀霞是城防司令部花中魁首。”
奉命在暗中盯着秦元达和邱秀霞的特务,也看到了这一幕。
保密处处长办公室里的杨浩龙,一直站在窗户前面观察着。他是国防部二厅的人,上峰一直让他注意四平守军中,共党的活动。尤其这几天城外共军正在对四平形成合围,四平的防御危在旦夕,更是让杨浩龙加强了戒备。他也等到密报,秦元达似乎在有意无意解近邱秀霞。对邱秀霞,他是放心的,这个邱秀霞也是国防部二厅的人,在培训班时,还是杨浩龙的学生。可是,对这个中校秘书秦元达,杨浩龙知之甚少。秦元达是有背景的人。他的亲二哥是95军中将军长秦元苏,黄埔早期毕业生,老蒋的学生。这个强大的背景,让秦元达成为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也是他成为程敏仁亲信重要原因。
杨浩龙昨天没有参加作战会议,可是会后在第一时间就得知,程敏仁并没有来出席,代替他来送城防图的就是秦元达。这个情况让杨浩龙深感意外。程敏仁又一次调整了城防部署,却偏偏不来出席会议。还有,程敏仁已经有两天不在城防司令部露面了,可偏偏秦元达,天天出现在城防司令部里。他整天在程敏仁的办公室出出进进,俨然就是总司令的代言人。现在,又和一个小小的保密员邱秀霞打得火热。总总迹象不得不让杨浩龙这个老牌特务警觉起来。
秦元达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上的鲜花送给邱秀霞。旁边已经有人在起哄。
“秦秘书,好浪漫。这是向司令部的花魁邱小姐献爱吗?”
“哈哈……”
邱秀霞红着脸接过这束鲜花,一扭头跑进办公楼。秦元达笑着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大楼。
邱秀霞跑进大楼,路过杨浩龙办公室的时候,被他叫住了。
“邱少尉,你来一下。”
邱秀霞捧着一大束百合,很尴尬的样子走进杨浩龙的办公室。
杨浩龙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笑眯眯地指着花问她:“邱少尉,这是秦中校送给你的吧?怎么,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发展到如此亲密了?”
邱秀霞按照秦元达的安排,故作矜持扭扭捏捏地回答:“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元达说喜欢我……”
“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恭喜你邱少尉。秦中校可是个金龟婿。不错、不错,什么时候请我吃喜糖?”
“杨处长——八字环没有一撇呢,您就开这种玩笑。”
邱秀霞故作害羞逃出了杨浩龙的办公室。
杨浩龙望着她的背影沉思。
毛继川几乎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情报,不由皱起眉头来。原来两个人的频繁接触是谈朋友?是不是太巧了一点?他不能断定一定没有这样的可能性,毕竟邱秀霞是司令部最漂亮的女人。可为什么早不谈,晚不谈,偏偏选择共军兵临城下的时候谈恋爱?这也太奇怪了,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啊。毛继川反反复复想了很久,最后给宪兵司令部打了了个电话。他要求马上关闭城门,防止情报被送出城去。宪兵司令说,兹事体大,需要请示总司令。于是,毛继川又给守城总指挥彭锷通电话。彭锷考虑了一阵后同意,从现在开始彻底关闭四平城门,没有宪兵司令部和城防司令部联合签发的通行证,任何人不得出入四平城。
只是毛继川没有想到,彭锷做出这个决定之后,还是通知了程敏仁的秘书秦元达。他要秦元达将这个情况转告给长春的程敏仁。得知这个重要情报的秦元达,立刻调整了部署,将送情报和营救蜻蜓的时间表做了重大改变。
整整一天,四平城平静如常,连城外攻城部队,似乎也停止了对外围的清除战斗。这种罕见的平静,反而让人们有些不奇怪了。与之相反的了一个情况是,四门紧闭严禁任何人出入,而且明显在城门加强了守备的兵力,有点如临大敌的味道。大白天的戒严,惹得老百姓怨声载道,四门内外集中了大批老百姓,要求出城和进城。
毛继川得知这个情况,不得不将手上所有的力量都抽调到了四门去加强防守力量。他自己坐镇在保密局四平站,等着消息。根据保密局在城防司令部的密报,秦元达一直在自己办公室里,哪里也没有去。邱秀霞也在保密室整理资料。
3月10日,下午五点。
四平医院附近突然枪声大作,还有手雷爆炸声,接着医院大楼火光冲天。几支人马同时杀进了医院,医院里保密局行动队的几个密探招架不住,很快败下阵来,朝三楼的特护病房退去。在城里巡逻的宪兵队闻讯赶来支援,却在半路遭到伏击。接到报告的宪兵司令部,不得不将几个城门伏击的兵力拉过去增援。毛继川也只能抽调了安排在城防司令部的密探和四城门的部分行动队赶到医院去。
此刻的秦元达却是一副十分悠闲地在自己办公室里喝茶。邱秀霞也一直开着保密室的门,在里面忙着整理资料。似乎外面正在发生的任何事,都与这两个人没有关系。
医院的营救有了结果,守在楼里的保密局便衣特务,终究还是敌不过担任营救突击队那些特务营的战士,就是武器,也远比便衣的几支短枪要强大很多。突击队救走了蜻蜓,然后快速转移朝城门伏击杀去。此刻的四个城门都在打得热火朝天,城外的解放军为了配合城内的行动,也正在四门外发起炮火覆盖于佯攻,搞得守城司令彭锷,不得不将大批的战略工事暗藏的火力点,拿来应付城外的解放军攻击,完全没有兵力去顾及城里的战事;宪兵队又被截在半路无法支援。只能靠几个守城的士兵和保密局的特务了。
从城里朝外杀的仅仅是秦元达联合地下党安排的力量,对营救蜻蜓和牵制毛继川的调虎离山计,并没有很强的兵力;几个回合冲杀后,几个人都负伤了。山鸡和喜鹊也分别南门和北门中弹。山鸡刚刚来得及将胶卷吞进肚子里,就被李四标抓住了。喜鹊则在北门拉响了自己身上的手雷,特务们在爆炸碎片里发现了已经炸毁的胶卷残留物。李四标将山鸡拖回保密局,竟然将奄奄一息的山鸡剖腹取出了胶卷……
3月10日,晚上8点。
毛继川坐在办公桌后面,端详着手里一个胶卷和桌上那些零星的胶卷残骸。胶卷已经洗出来了,的确就是最后实施的那份四平城防图。毛继川在琢磨一件事,哪个已经烧毁的胶卷里面是什么?会不会也是城防图?如果是,说明自己的对手做了两手准备。可会不会很有第三个胶卷?有可能存在的第三个胶卷,又在谁手里?还有一件事,今天共党居然在四平城全面开花,一共有五处攻击目标,究竟哪处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共军在向四门发动攻击的同时,展开了医院营救。攻击四门的时候,还安排了沿途阻击宪兵队增援。安排的力量都不小,到底想干什么?
毛继川有些吃不透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了,他们在医院的力量非常强大,成功救走了蜻蜓。显然,这次营救他们很重视。为什么对这个人如此重视?毛继川的结论是,此人一定认识麻雀,甚至有可能还认识山鹰。现在携带情报的两个共党都死了,一个炸得面目全非,还有一个究竟是不是麻雀?从目前看,被营救的蜻蜓和其余共党分子,并没有出城,还在四平城里,能不能在今天晚上找到这些共党才是关键。
毛继川把自己手里的所有的人都撒了出去。
同时间。大江旅社。
秦元达对邱秀霞说:“麻雀,你现在马上和小张一起去找明月书记。小张知道一条特别的通道,明天凌晨4点,请突击队的同志,护送你和蜻蜓走这条秘密通道出城,城外会有人接应你们。”
邱秀霞看着秦元达说:“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秦元达笑着摇摇头,说:“我还有任务。明天凌晨4点,我会在四平东门吸引住毛继川和杨浩龙的注意力。”
邱秀霞不放心地说:“你要一个人对付两个特务头子,太危险了,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你忘记了,毒蜂还潜伏在我们内部?我必须把这只毒蜂抓出来。放心吧,他们谁也没有证据,不敢随便动我这个有背景的人。”
邱秀霞和小张走从大江旅社的窗户里翻上楼顶,越过几栋民房后,跳下来直奔五马路。
八
3月11日,凌晨4时许。
四平一片漆黑,一行人影在五马路楼房的暗影里移动。他们在马路中间,打开一个窨井洞盖,一个个沿着窨井的扶梯钻下去,中间还有一个人身上背着蜻蜓。这行人下了窨井,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马灯,显出了城市下水道的轮廓。
小张轻声说:“这就是我和山鹰同志准备的一条秘密通道,为了对付万不得已的情况,一直没有启用。山鹰同志让我带你们从这里出城。”
带队的王德顺问:“这里通向什么地方?”
“城外的清凉河边有个出口,原来是被铁栅栏从外面锁死的,营救被我打开了。另外,昨天山鹰同志以及密电四平前敌指,让他们派一支小分队,潜伏到清凉河随时准备接应。外面抓紧走吧。”
小张说完,在前面带路朝深处走去。
一行人紧紧跟在后面。蜻蜓已经被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担架上,她的伤势非常严重。
同时间。
清凉河上的一队士兵,在迷迷糊糊中做了俘虏。解放军一支突击分队袭击了他们,打开了河边的城市下水道出口外面的铁栅栏。
秦元达的住所外面的特务,突然发现大门开了,一辆银灰色的轿车驶出来,一直朝东门开去。几个特务一面在后面追,一面给毛继川打电话。
毛继川接到电话立刻亲自驱车赶往东门。他一直奇怪为什么秦元达一整天什么动静也没有?毛继川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秦元达绝对是个共党。只是自己手里没有确凿的把握,总不能随便对程敏仁的亲信下手?何况他还有个深得老蒋依重的中将兄长。毛继川亲自去会会他。
毛继川驱车赶到东门,发现秦元达和程敏仁的司机坐在车里。堵在城门口的除去守城的卫兵,还有宪兵队和自己的人外,居然很有杨浩龙的人。毛继川当然很清楚,这个杨浩龙的身份可不仅是城防司令部保密处处长,他还是国防部二厅派到这里的特派员。
毛继川在想,看起来惊动的不仅是自己的保密局。这个秦元达显然是很多方面在关注的角色,这一点反而叫毛继川对自己的判断迟疑起来,山鹰是共党安排的重要潜伏人员,有可能如此张扬,引起这么多人关注吗?
杨浩龙正在车头前面,正在和秦元达聊天,看似很随意,挺亲切的样子的背后却是剑拔弩张的较量。
“秦秘书,您这有点叫在下难做啊。您说这个时间点,你要出城,是不是有点……”杨浩龙的话头直指要害。
秦元达却端坐在后座上,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回答:“杨处长,你这个国防部二厅的中校特派员,是不是闲事管太多了?您也是程司令属下吧?要是程敏仁司令现在叫你去见他,您打算怎么办?等天亮?杨处长,现在战事吃紧,程司令长官命令我连夜去见他,您叫我怎么办?”
“秦秘书,您不会准备就这么开车去长春见程司令长官吧?你刚说的,战事吃紧,着四平城外可都是共军。”
“我说,杨中校,你这个保密处处长干脆别干了。我可能这种时候,连个警卫都不带,开车穿越共军阵地去长春吗?您不知道着东门外20公里就是空军机场了吧?我是去机场搭乘飞机。”
杨浩龙被秦元达抢白了一顿,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毛继川乘机下车,走了过去。
“秦秘书,你要去机场?不知道空军有没有接到程司令长官的命令?”
秦元达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怎么,我秦元达人缘不坏啊。毛站长也赶来给我送行?毛站长,你可以马上给东门机场打个电话问一下。当然,你要是还不放心,也可以直接给程司令长官挂电话。”
“秦秘书说笑了。还是容毛某问一下机场。”
毛继川示意手下去打电话。
不一会儿,手下回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毛站长,机场的确接到长春命令,让用一架运输机送秦秘书去长春。”
这功夫,拦在车头面前的几个士兵,已经在搬开路障,准备开城门了。
一个宪兵队长,跑来给秦元达行了个礼,说:“报告。属下刚刚接到命令,让我们护送您到东门机场登机。”
秦元达朝他摆摆手,又伸出头,对杨浩龙和毛继川说:“你们二位要不要到机场送我一程?”
杨浩龙退到了旁边,毛继川却笑着说:“秦秘书,在下职责所在,能不能让我检查一下您的座驾?”
秦元达微微一笑,说:“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要纠正一下,这可不是鄙人的座驾,而是程司令长官的专车。”
秦元达说完,走下车,示意司机也下车,让毛继川的手下,吧这辆车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秦元达对着毛继川举着手,说:“怎么样,要不要搜一下身?”
毛继川阴着脸,没有答话,杨浩龙赶紧上来打圆场,说:“看看就是走个程序。秦秘书请上车吧。”
秦元达重新上车。士兵们打开城门,秦元达的车开出城门扬长而去,后面还跟着一车宪兵。
凌晨5时许。
四平城外清凉河畔,解放军接应小分队,顺利接到了王德顺、麻雀、蜻蜓一行人。借着晨曦的大雾掩护,他们迅速退回我军一侧战线。、
麻雀亲手将四平城防图胶卷交给了前敌总指挥。
大雾开后,四平东门外军用机场,一架运输机腾空而起直飞长春。
这是四平机场起飞的最后一架国军军用飞机,坐在车里的是秦元达。
九
3月12日上午10时起,我东北人民解放军向四平发起总攻.重炮在2小时内,摧毁了四平的集团炮群和所有立体防御工事,又延伸炮火1小时,摧毁了市区的巷战工事。
然后,人民解放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发起地面总攻。到13日下午3时,四平守敌除去彭锷率1000余人逃窜,其余20万几乎尽数被歼,生俘国民党官兵一万五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