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招魂 第二十 降书
看到父亲有些焦躁不安，邓忠乃说：“雍州刺史诸葛绪的三万人马，本统属父亲指挥；钟会却安插罪名囚禁了诸葛绪，尽夺其兵。保不定那钟会也会对父亲用这一手！”
儿子的话加重了邓艾的疑虑，邓艾手按剑柄站了起来，道：“我的十万本部人马，战到现在已不足三万人了，他钟会却不思援我。若再不见成都派人来献降，我也只有退兵求自保了——黄皓这厮，能靠得住吗？”
此时，有名小校夺进军帐，大声禀告：“报——大都督，蜀国降使谯周、张绍、邓良求见！”
邓艾闻言大喜，道：“他们竟来了！来得好！快请！”
邓艾一声令下，帐门大开。八名长矛兵逼着谯周、张绍、邓良三人走了进来。
邓艾安坐于位，向下看去，只见帐门里站着三名蜀官，当先一人是个身穿儒服的老人，他身高八尺，须发皆白，面容怪异；这便是蜀汉光禄大夫谯周。谯周长着一张青蛙脸，眼如蚕豆，鼻曲如蚓，左颧高隆，右腮塌陷，两颊错落不对称。整副尊容，粗看吓人一跳；细看惹人发笑。
满帐将士皆已笑出声来。邓艾强忍住笑，亲切地问道：“来着便是蜀中名儒谯允南吗？”谯周正冠弹土，恭身下拜，拱手道：“正是。老夫见过上国大都督！”——张绍、邓良面有愧色，犹豫半天，终于扭扭捏捏的跟在谯周后面跪了下去。
邓艾道：“谯大夫辛苦了，降书、降表可在？”谯周从袖底抽出降书、降表，道：“大都督，降书在此。请大都督过目！”谯周说着，就把降书高高举过头顶。
邓艾目视邓忠，示意他去取来。邓忠大步下阶，走到谯周身前，伸手将降书抄到手中。然后，他快步返回，将降书递给了邓艾。
邓艾接过降书，开卷急看——他激动之情难抑，手心浸下汗来。“……限分江、汉，遇值深远，阶缘蜀土，斗绝一隅，干运犯冒，渐苒历载，遂与京畿攸隔万里。每惟黄初中，文皇帝命虎牙将军鲜于辅，宣温密之诏，申三好之恩，开示门户，大义炳然，而否德暗弱，窃贪遗绪，俯仰累纪，未率大教。天威既震，人鬼归能之数，怖骇王师，神武所次，敢不革面，顺以从命。辄敕群帅投戈释甲，官府努藏一无所毁。百姓布野，馀粮栖亩，以俟后来之惠，全元元之命。伏惟大魏布德施化，宰辅伊、周，含覆藏疾。谨遣私署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驸马都尉邓良奉赍印绶，请命告诚，敬输忠款，存亡敕赐，惟所裁之。舆榇在近，不复缕陈。”
邓艾一口气读完了降书，又读降表。那降表却是一个厚厚的册子，上面列着蜀汉府库财资明细、兵簿户籍、田亩赋税、山川地理、郡国县治等等情状。看了降书降表，他又验看降书、降表首尾的国玺印文，兴奋不已地道：“嗯，嗯，是真书。看来，你们很有诚意。国玺也带来了吗？”
谯周脸色一沉，皱起了眉头，道：“本是带来的。可惜，在半路就被主战派劫走了。”听了这话，邓艾有些起疑，遂问：“奇怪，他们单单劫去玉玺，却给你留下了降书、降表？”
谯周笑道：“这降书、降表当然不是他们留下的。只是他们不知道我准备了两份完全一样的降书和降表。”邓艾这才释然，笑道：“原来如此，老大夫，你很有预见力嘛！”谯周道：“惭愧！我们还是慢了一步，竟为他人所乘！”
邓艾又问：“还有一件事要问大夫。黄皓有何动作？”谯周叹道：“这厮已被人杀了。”邓艾惊道：“啊！原来他被人杀了！怪不得我派去的人怎么也无法跟他联络！”
谯周道：“形势很不利，大都督动作可要快啊！”邓艾看看手中的降书、降表，苦笑着说：“主战派敢劫杀降使，必是有准备；看来，此事已出变故，只怕灭蜀大计是难以完成了！”他不甘的长叹一声。
谯周却道：“不！大都督莫要灰心，我们还有机会。”邓艾摇了摇头，道：“谯大夫，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机会？”
谯周道：“他们违抗君命，袭劫降书，不见得是准备好了，反而说明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出此下策。同时，也说明姜维还没回到成都……”师纂道：“是啊，邓将军。若姜维已回，或二日内可回，他们就没必要做此欺君之举了。”邓艾冷笑道：“可是，成都乃经营数百年之坚城，二、三天我们怎能打下来？”谯周道：“将军，天子无战心，军民不知所从。城池坚固而无人和，将军何不一试？”
邓忠听了，也劝道：“这话倒也有理。父亲，我们可以一试。姜维的兵就算最后赶到，也是战力大损的疲劳之师，强弩之末，有何作为？”王颀、牵弘、杨欣、樊震、田章、田续、刘豹等纷纷请战。唯镇西司马段灼、殄虏护军爰邵默然不语，似有难色。
邓艾踌躇半晌，方拍案而起，厉声道：“好！本帅就最后冲他一次！”
邓艾转身看着帅帐后壁悬挂的地图，首先吩咐邓忠道：“忠儿，你留下来守雒城，为全军保住这条退身之路！”
邓艾又逐一命令麾下各部分路行动：
樊震、师纂、田章、田续听令！你们集左军、右军各部，二更饱食，三更出营，向东南进军，绕过郫县，给我夜袭成都！”
王颀、牵弘、杨欣听令！尔等提前军，包围成都北门，用飞石车急攻敌城！”
段灼、爰邵听令！你二人率后军屯于郫县城外，防蜀兵出城偷袭！”
刘豹、马邈听令！你二人随我本部中军取西路围取成都！”
众将闻命，各称是而去。
谯周兀自跪地未起。见邓艾传完军令，这才出声道：“望将军行仁义之兵，莫要过多杀伤！”邓艾笑道：“本帅实指望兵不血刃安定四海，岂能妄杀苍生？大夫勿扰。”
邓忠忽问：“父亲，蜀国降使如何安置？”邓艾想了想，道：“谯大夫，你可愿随本帅一同攻城？”谯周迟疑了一下，道：“老夫愿往。”邓艾道：“好，谯大夫请起。来人，带大夫下去就餐；饱食之后，敢请大夫移趾，随本帅去取成都。”随后，邓艾又命人带张绍、邓良去后堂休息——显然是扣留的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