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的折角

坐在旁边座椅的男人打开了一罐啤酒，这味道真香。搁在我们中间的是一个粉色的水桶，里面塞着一卷毛毯。紧挨着桶的是一个鼓鼓的牛仔拎包，上面还堆放着一个掉色的黑色双肩包。

这座位算是他让给我的。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合适的空位，大部分座位都被形色各异的行李或者人占着。他把背包从椅子上拿起来，我便坐下。

嘈杂的候车室被外放的视频声、打游戏发出的激烈声音，婴儿连续不断的啼哭，还有持续不断的男人、女人们用各具特色的方言进行的谈话声。声音最炸耳朵的还属工作人员，"***列车不用排队的这边走!"这句话往往刚落地，人们总要一致得寻着那声音看过去，这时也总伴随着一阵骚动。

如果花时间观察一下旅客们的行李，很容易让人觉得我们国家的确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至少那些挑着担子，或是把大出身体几倍的行李扛在肩上、背在背后的，在候车室或火车站前广场席地而坐的人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人民生活富足的地方。这种感觉因为发生在机场或是高铁站的场景对比而让人心情沉重。这同一时刻，白云机场那些拖着行李箱，拎着公文包步履匆匆的商务人士，广州南站巨大人流有序地被流动到标着不同数字的候车处等待宽敞的列车，在破败的火车站，一个卖光十块钱面包的男人把最后一个塑料袋扔在地上，开心地揣着手消失在人群中。你看，一切都是赤裸裸的真实，还有些残酷。

他开始插着耳机看电视剧。右手拿着一个饼，看一会咬一口，全神贯注。我得感谢他没有增加更多一份的嘈杂。在公众场合，我喜欢那些安安静静的人，他们或是无所事事四处张望，或是专注于手里的屏幕，或是四仰八叉睡着，总让人能对这些人多出些喜欢来。被动得被嘈杂包裹时，好像掉进了一个紊乱的声箱，很难分清楚声音从哪里发出来，或者可以说声音从四面八方来，然后倒向这个密闭空间，压在每一个人的上方。

开始检票。人群是巨大的拥挤，混乱，连那些本来不想挤来挤去的人，也被裹挟着推搡着向某个方向挪动着。

这一波迁徙前的躁动随着列车的缓缓开动暂告一段落，几分钟后人群又复制这一刻。火车站送走一波又一波不同的旅客，迎接的总是一次又一次相同的掩在这混乱下的某种秩序。这个秩序就是火车站的折角，不从那个角拐过去，就看不见秩序的运作，毕竟在人群中时，有许多被动时刻。

有时这折角，也是蔓延着的悲悯之心和些许的失望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