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生命”
又是一年秋风起,树上的叶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母亲,漫无目的地随风飘散。
儿时我喜欢秋天,它虽有秋的凉意和萧条,却可见丰收的喜悦。父亲套上牛车,成车往家运送田里丰收的果实,母亲笑逐言开地迎接他,还不忘用新收的五谷给我们做好吃的饭菜。
母亲洗干净南瓜和地瓜,把它们放到大锅里盖上锅盖蒸煮一个多小时。掀开锅盖,随着锅里飘出的白烟,那甜香的味道进入鼻腔。大家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动作快的会被烫一下,可那味觉的香甜让人瞬间忘记烫痛。一家人围着锅台,吃得其乐融融。
又见“生命”秋天母亲大去以后,父亲不再套耕牛,不再有大锅饭等着他,他终日双手抱头,低头不语。
母亲是家里的一根“亲情绳”,有妈姑娘回娘家叫回家,没妈姑娘回娘家就是走亲戚。母亲这根绳串起一家大大小小,串起一家老少间的亲情。母亲走了,这个“大家”自此散了。父亲因为这个缘故,郁郁寡欢。
这个秋天父亲病了,整日地咳嗽,咳出血来。哥哥给我打电话,我急匆匆赶回家。
我们带父亲到市医院去检查,医生诊断和分析后,确定是肺癌。
哥说:“妹别外出了,在家好好伺候爸,也不知他还有多少日子,咱们尽量陪他度过最后的时光,尽量让他快乐些。”
我的意思是大家凑钱治疗,多数人意见是没有必要,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可看着父亲这样离去我有太多的不忍,还有梦一般的期盼。
父亲性格温和,一生没有和谁发生过矛盾。那年有一次意外:我考上了高中,嫂子的意思是让我辍学,家里经济太困难,为我的学业让家里再陷困境,有些于理不合。况且我是父亲收养的,把我养大已让他劳力伤神。
我自私地仇视着嫂子,选择离家出走。我沿着家乡的小河走了一下午。天色渐渐暗下来,有家的孩子都归家了。就连水中的鱼儿也跟着妈妈回家睡觉去了。我感到孤独害怕,只有顺着原路返回。
风呼呼地刮着,心里格外清冷。家里的篱笆门敞开着,听到父亲大吼的声音:“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找了一下午也没找到,她上学是我的事,没钱我想办法,你们看不顺眼就分家过,我就是偏心,孩子够可怜了,从没有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吃过好的。”父亲抽着烟望着大门口说,“昨晚上还给我和他妈洗脚,每星期回来都要给我们洗脚,也不嫌我们脏,这孩子懂事又贴心,要是找不到,我和你们没完!我也不活了。”声音太大,吓得嫂子不出声。后面传来邻居劝说和妈妈的哭声。
父亲给我太多,还是我命里的恩人。我不忍心看他离去。
我决定天天晚上给父亲洗脚。我端来稍烫一些的热水,让父亲的脚放在盆沿上,我用手撩起水来湿润他的双脚,温度合适时再把他双脚放到水盆里反复搓洗,水凉了再加热水。洗一次要一个多小时。父亲打开唱戏机甚是享受,“看我多舒服,你妈就没有我的福气。”父亲微笑着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还能给父亲洗多少次脚?
我把父亲四季的衣服都逐一整理清洗,挂破开线的地方我一一缝补,再整整齐齐叠放到柜子里。父亲看着我心有猜忌:“衣服洗那么干净干啥?我要是走了就穿不上了。你放心吧,你妈在那边我不孤独。”我用眼瞪着他,竟没有止住眼泪:“呜呜……你净说难听的话,我出次远门要很多日子,衣服洗干净你穿时方便,别说让人伤心的话,你只是抽烟多了,肺部起了炎症,吃些药就好了。”看我哭了,父亲孩子似的打自己嘴巴:“不说不说,我活他一百岁!”
只有我知道,父亲如果是癌症,所剩日子也不过几个月光景,平时都是为自己的小家奔波,疏忽于他,能弥补一些心里少一些遗憾。
这期间我也没有忘记天天带他去打点滴,吃消炎药,我想减轻他的痛苦。
阳光晴朗的午后,父亲从田地里背回来一大捆野菊花。“荣呀,你有头疼的毛病,这野菊花最醒脑,晒干了外出时带走,做成枕头枕着吧。不够我明天再去采。”父亲喘着粗气,脸上流着汗水说。再看看父亲,阳光下的他红光满面,不像一个得了病的人。
后几日我惊喜地发现,父亲不再咳血了,连咳嗽声也少了很多。不知这现象是好是坏?
我又带父亲去做了检查,结果和我说的一样:抽烟过多,肺部起了炎症,现在好多了。
我高兴地拉着父亲跳起来,差点把他拌倒。“有孩子的人了,咋还像个孩子。”父亲温和地看着我说。“你的病好了,我高兴!”我用双手捧起父亲的脸,眼里充满了希望。
这一刻上天眷顾了我,我心里的阴云瞬间散去,心里充满了阳光。
父亲是我的恩人,我应该是他的福星,有我在父亲又见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