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久处不厌

乍见之欢

        晚上，坐在小食店吃粥，间壁奶奶随身携带的播放器正飘来京剧的咿咿呀呀。音量是那样大，混杂着这雨夜的车来人往，及店内的饮食蒸腾，大人孩童的唤引声声，竟至于使我疑心正身处民国初年的茶座坊间。这感觉微妙极了，如真似幻，悠悠然然。

        总该有三周了吧，这春来的细雨霏霏，装点得整个世界都是潮湿的、阴冷的、无趣的，连带着人心也变得阴沉、烦躁、冷峻。想起狄更斯笔下的雾都，大概多少有些相仿吧！

        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难过，就是不喜欢吧，非常不喜欢！但因为无计可施，所以无可奈何。每日清晨推窗远眺，烟雾袅袅，心情就像受气的小媳妇，变得低眉顺目起来，再无欢悦神色。走在沙沙细雨中，不张伞吧，一会儿的工夫眼镜就迷雾雾的，头发也潮潮，衣衫也潮潮；张伞吧，连个雨点的声音都无，就像老天在和你捉迷藏一样。

        这样的天气，每日的气温维持在5-12度之间，潮湿阴冷，不是个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好时候。可偏偏是柳也绿了，花也红了，而且还在不经意间开了、败了，此起彼伏，毫不停歇。路旁的垂柳，颜色愈发浓了、深了，缥缈着构成了一片绿幕，不，是青纱；岸边的桃花、李花争妍斗艳，浓妆淡抹，粉白红紫，好不热闹！我穿过杨柳枝、拂过青纱帐，我仰头闻花香、俯身吻碧叶，内心充斥着惊奇、激动、昂扬的情愫，澎湃着像是要挤出胸膛。

        若我们每一位，皆能不受世俗左右，只管按照自己的节奏生长、开花、颓败、纷落、化泥、魂归天地，只管随着自己心意伴着季节而生，不必取悦任何，该是多美妙！

        来来往往的行人啊，车辆啊，从我们的世界穿行啊，来了，去了，消散了。谁跳进了谁的季节，开了一朵谁也看不见的小花？谁钻进了谁的耳朵，唱了一首怦然心动的歌？谁逃出了谁的心，留下了大片无人光顾的荒芜？

        不错，乍见之欢，弗如久处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