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寒青传

“快把玉簪还我！” 夜寒看着对方戏谑的笑有些恼怒，试图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却总迷失在这幽深的竹林里。

青胭把玩着手里的玉簪也不接话，只是继续和少年捉着迷藏。少年突然发力，一个箭步拉住青胭的衣袖往怀中扯去。下一秒二人回过神时，青胭早已躺在少年的臂弯之中。

青胭是惊讶的，只是双眼无神。可无神的目光还是让少年红了脸，松开了搂着青胭的手。没了支撑，青胭眼见着就要跌坐在身下的岩石上，少年懊恼的伸出手拉了青胭一把。可这一拉不但没拉住青胭，反倒是解开了青胭的大衣。

“啊你你你，你干嘛？”不知所措的少年打起了结巴，看着摔倒的青胭节节向后退着。

青胭顾不上疼，赶紧看了看护在怀中的玉簪 —— 还好没碎，不然这位小少爷该和她发脾气了。

装作一脸哀怨的爬起来抖了抖沾上的土，顺便理好衣衫，“公子说笑了，我还能干嘛？” 青胭将玉簪递还给少年。少年一把夺过正欲快速逃离事发现场，“公子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青胭再次发问。少年停下了脚步，迟疑的转过身来 —— 自己的这身打扮难道还不明显吗？

“这不是琼...我不知道呀，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走上前去，在青胭的面前挥了挥手。

“真的看不见哦。” 非但没有生气，青胭仍然是笑吟吟的。

突然被揭穿的少年急忙收回了手，清了清嗓子，“我是夜寒，你是谁？”

“我呀，是个闲人。” 青胭的宽袖被风吹动，像一只白色的鸟。

“贤人？竹林七贤那种吗？” 夜寒问道，一边将头发重新盘好。

“哈哈你还真是可爱。这里是琼苑，给皇上养竹子的地方，你可怕锦衣卫来抓你？” 青胭明明看不见，但夜寒却觉得她什么都能看见，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

“我才不可爱呢！” 夜寒突然反应过来于是争辩道。

“好好好，不可爱不可爱，你说的都对。” 青胭轻轻倚靠在竹子旁，双手交叉胸前。夜寒越看越觉得...轻浮？什么仙人白鸟的，都是假的。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啊？” 夜寒听见了远方传来的呼喊，急忙告别道：“完了完了锦衣卫抓我来了，明天见啊…贤人。” 语毕边跑边挥手。

原来真是个少爷啊，怪不得进出自由呢。锦衣卫要真来抓你，哪里还能有明天？青胭想着想着笑出了声儿来。

她竟然真的有点儿期待明天。

之后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一个月，第二个月，每次听见熟悉的马蹄声，青胭都会比上次开心一些。

有一天，夜寒带青胭骑着马溜达，他突然告诉青胭：“其实，锦衣卫都听我爹的，我永远不会被抓走，所以才能总来找你玩儿。”

“嗯，我知道。” 青胭回答的不紧不慢。

“啊？不能够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夜寒缰绳一牵停住了马。

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了。

“我刚知道啊，你不是刚告诉我吗。” 青胭还是不紧不慢。

夜寒大笑：“你现在知道的太多了，我是不是该灭口了？”

“行呀，只要你舍得。” 察觉到青胭的不紧张，夜寒扬起鞭子驰骋起来，青胭赶紧环住了夜寒的腰。

“反正我不管，你已经上了马了，想下去怕是难了。”

“就没打算下去。敢做敢当从不后悔。”

又有一天，夜寒来找青胭，她没有叹气也没有落泪，可夜寒就是觉得青胭有些什么。

“你，不开心？” 夜寒问的小心翼翼。

青胭没有回答，也没有哭，哭应该有呜咽才对，青胭却只有豆大的泪珠往下安静的滚落。

“你说，我的泪要是珍珠该多好？这样我是不是能保住我的琼苑？” 青胭看着郁郁葱葱的竹林，第一次失了方寸。

夜寒在一旁踱步，他是真的不会安慰人。“皎月淡笼郭外林，阴云密密漏疏星。天河海雾何处见，鲛人在岸空流珠。” 夜寒偷偷看了眼青胭，也不知道这诗作的如何。

“三九三伏三蛇祖，年年益养足不出。奈何不识翠琼碧，闲人在苑空留竹。” 青胭从怀中拿出一只竹笛。

“它，还有它们，就要被拿去做一些功利的事情了。它们离开之前，我希望你是最后一个真正感受它们的。” 

一曲《摩诃》一曲《兜勒》。琼苑从来就不是青胭的，之前不是，之后就更不会是了。

这是夜寒第一次听青胭的笛声。后来他时常想，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他会不会更加珍惜一些？

第二日，夜寒再前往却发现早已人去苑空。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竹子没了，青胭也没了。

一问夜寒才知道，邻国的贵族间流行起了君子文化，个个以竹明志，竹质用品盛行。邻国指明了要琼苑里的竹子，为了避免战事，皇上下了圣旨，一夜间伐了整个琼苑。

只是后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要打仗了。

夜寒临危受命，进宫接皇上赏的临行酒。

皇上召来青胭，他告诉夜寒这是宫里最好的乐师。他命青胭吹一曲为将士送行。

青胭不从。

龙颜大怒，夜寒知道她敢做敢当从不后悔，于是赶在大事不好前及时劝住了，只说是怕战事未开先沾了血气。

夜寒还想上前和青胭说些话，青胭却像不认识他一般与他擦肩而过。

宣德六年，洛阳城外，夜寒战死沙场；同天，洛阳城内高墙上，最好的乐师在一曲《凉州》后纵身一跃。

有人说，看见她化作一只白鹤，往塞外飞去。

昔者庄周梦蝴蝶，琴瑟和鸣绕蓝田。开到荼靡花事了，知多少？只羡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