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记

故里逢七夕，东方即露白光时余已起，欲沿河轻跑以解三日未跑之苦也。汝亦起，曰：良晨佳日，吾与汝同往。

昨夜蝉噪深更，热气蒸腾，吾手足心皆烧似火，久不成眠。故现疾行三公里过则汗流浃背。遇汝静观河面而嘻笑曰：听江上清风游一曲，却脚沉若石，何苦？不若驻足赏这眼前妙景！余问：有何妙哉？汝笑而不言以手指河岸：江水碧顷，轻波澹澹，岸边有大白鹅两只，恰相依于水边梳翅中。近处野花夾杂，缤纷其间。河岸青草漫布，略齐于人腰间，有只白羊“咩咩”其中，叫声哀然不绝于耳。余初时不解，急问何故？汝曰：羊乃温顺之物，见大鹅则紧张难安，意欲逃离，故而四腿乱蹬，直往河堤上串，奈何主人将绳拴近水边，故有此鹅闲羊急之妙景也。

“羊怕鹅乎？”“或许”。“鹅怕羊乎？”“不知”。常理而论，以羊体型之大奔跑之快，对小小家鹅有何惧哉？然自然万物亦非常理可推者亦多之。

余童稚时，喜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微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观鱼数其鳞上之光，观蚁查其搬物之重。忽忆南边赵坪山之上，今春正月游时麦苗正青，夏日不知是何番景象？邀汝同去，汝言：河边有紫色粉色朝颜花，巳赏片刻。不知此地可寻得着其它色否？朝颜即牵牛花，七夕笑牵牛，可映今日之时。吾心亦然。

去坪仅有一上坡土路，雨冲而多沟壑，崎岖难行，然途中遇山羊三只，有一只汝戏称为卷毛羊，汝以其任性善撞人而唬我，吾心有戚戚焉躲余身后而行。又因吾刚奔跑而汗湿衣背，蚊蝇牛氓之属则似战机，逡巡盘旋于吾周，汝急扯数根猫耳草，时刻拍打护吾不被叮咬，故路本不远，人忙则更显近，少焉，已登赵坪山之顶。

昂首观之，已全无忆中之景。满目葱茏，玉米林织绿屏如障，遮断了山下之江，玉米棒似魁伟壮汉，捋须而立。路上杂草横生，以齐膝高的茅草居多。吾幼时随祖父上山采药，采夏枯草时曾踩一麻蛇尾，麻蛇惊起，吾幸勿受伤而还。然麻蛇名曰七寸，传闻有巨毒，故见深草而疑蛇之心病巳于幼时深种矣。汝早知之，遂拣一长树干为先锋，一手打草而过，一手曳吾而行。遇到草密难行处，非要背吾数十米，额上汗如豆出，余心不忍。忽于玉米林凹凸地边，小草丛杂处，见几朵天蓝色牵牛花，吾蹲其身，定神细视，盖江边未见之品种，喇叭形状相同但型号颇小，精巧玲珑，且匍匐于干裂之旱地，未附任何他物，自持而花向上生矣。吾与汝皆感慨造物主之神奇睿智也。

径直前行，见一大片黄豆地，草盛豆苗稀疏，又遇粉色与紫色牵牛花三株，皆刚强自恃，依田埂而生，花开数朵，比适才所见蓝色之花大一倍。吾拍照留念，满心欢喜。然寻下山路于前方，巳被成片松树林所挡，不得不原路返回矣！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尽兴而返，则无惧之。返回之路，为躲如雷蚊蝇，余手持茅草奔跑在前，汝按吾意挖两株小蓝牵牛花徐行在后，怡然自得。

一轮红日渐上林梢，下山渐觉风生袖底，远望鹅巳游到波心，碧水奔流，晨光涌动，俗虑尘怀，爽然顿释……

                                        记于2022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