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还乡||73
本文所有故事纯属虚构
在焦急的等待中，王小可的母亲去世了。那是遥远的、寒冷中的惊雷，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仿如千万坦克碾压你的心。她母亲自杀的噩耗传给你时，你的心已被碾压得麻木不仁，你甚至一时没理解她在说什么。你只是听她淡淡地讲。她并没有特别悲伤。
她反复说：
“悲痛，悲痛只能源于无知，而妈妈却知道她去了哪儿……”
王小可那么说着，她也在经历另一场倒春寒，她说起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宛如更年期的老妈子。
但是然后，然后你就知道，她母亲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你根本不知道是哪里。
你没有安慰她，你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如果可以，你想，你想如果可以，你倒希望有人能安慰安慰你。
你为她母亲的离世而悲伤，你比王小可本人还要悲伤。你的悲伤，不是因为前两天刚去看过她，也不是因为你对她的遭遇充满同情，甚至怜悯，更不是因为你曾经对死亡有些思量，尽管那些思考还可能是因她母亲而起。
你的悲伤源只于你自己。
你仅仅因为知道而悲伤。你知道王小可每次都回家陪母亲，所以你悲伤；你不敢想象，她母亲是怎样在她的陪伴下，一点一点地萎缩成那个模样，而她，而她又是怎样看着母亲萎缩下去，直到她的音容、她的笑貌、她的言语，一尘不染地消散开去。
你不忍心见证那种无情的变化，一想起她你就会感到特别悲伤。
你宁愿自己没有“衣锦还乡”，宁愿没有动车上的巧遇，宁愿没有去探望过她母亲，宁愿没有对父亲的种种不安……假如，假如你父亲没有生病，你一定也不会如此联想。
但是，假如，假如终归只是假如的假如。
其实你连悲伤也不在意。你只是知道她母亲走了。好像，好像她突然就没有了痛苦，就没有了恐惧，突然什么都没有了。
她母亲走了，走向一种自由，走向一种极乐，更走向一种虚无，一种伟大的虚无……
然而，然而你又好像彻底理解了王小可，你理解她为何不悲伤，理解她为何淡淡地述说一切，理解她在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仿佛比她母亲还要轻松，还要解脱，还要放得下。所以，后来，后来她才说：母亲知道自己去了哪儿。
只是你的悲伤，才由此开始。由此，悲伤将不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个过程，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个漫长等待的过程。
可以想象，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会有寒意，会有转机，会有惊喜，会有绝望，会有坦然，会有理解，会有孤独，会有痛苦，会有安宁，会有恐惧，会有一切……但是，你必须得等待，就像等待衣锦还乡一样，哪怕是十六年也该不嫌多。
你会等下去的，一定会等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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