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优雅转身》 二十六、不忘初心
薄荷清欢 著
前情提要：
商丽华早就猜到江海潮和莫双颖之间有问题，但又无证据。她找莫双颖聊这件事，莫双颖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接下来她就要动用私家侦探了。报社的投资方不声不响撤资，整个报社的走向又成迷。当然报社的大动向也波及到部门，波及到个人。历炼人心的，除了工作，还有感情，因为失去，周则宽成长起来，愿意承担更多。同样因为失去，方婉静对理想未来失去信心。
方婉静好几天不来上班，电话劝过、当面劝过都没有用。她请的病假。如果一直请下去，就是离开。这对于艾晴蓝还真是一个难题。她不知道方婉静的突破口在哪里。她是从技术部门调到新闻部门的，一个做技术的人，怎么想到做记者？
平时方婉静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交代的任务会尽力去完成，没有什么出色的才华，况且也不是什么刚毕业的大学生了，实在是很平凡的一个员工，没想到她遇到点事这么倔强。
商丽华让艾晴蓝无论如何把方婉静找回来。这是命令。想走就走，想来就来，高兴就做，不高兴就不做，当这里是什么？最近报社走的人不少。坚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报社也不像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那样是个热门行业，甚至连同记者这个职业也不再那么光鲜。网络时代，人人都是记者，人人都爆料人人都评论。
在莫双颖负责的报社网站，设了一个“我是记者，我要爆料”的专区，鼓励市民爆料投稿。那些以前热心的通讯员们都专战网路了，还有一些大学生们也喜欢参加这种。以后新闻和英语一样，就是现代人的一个基本技能。会说话，会记录。这个时候的新闻行业，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晴蓝很理解，也许别人眼里不是什么事的事，在当事人眼里，心里，就是一座无法跨越的山。她只好本着治病救人的精神，再一次去了方婉静家里。
没有想到开门的是报社茶水间的顾阿姨。她一直负责报社的打扫工作，和她一起的还有几个阿姨。每天给各部门分发报纸、派送信件也是她们。她们总是在所有人来办公室之前就把卫生做完了，所以一般人很难碰到她们。只有早到的那些人才和她们熟。
原来方婉静是顾阿姨的女儿。顾阿姨一把拉住晴蓝的手：你一定要帮帮我女儿啊。她现在在犯傻，但是肯定会好的。
顾阿姨是个下岗女工，下岗后经人介绍到报社来做清洁，她羡慕报人的生活，希望女儿有一天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她女儿也很争气，学习用功，考上大学后进入报社，她女儿很听话，想着她妈妈一个人把她带大不容易，于是努力争取到一个来新闻部门的机会。
“这些年，我和婉静都是相依为命地过过来，她好不容易有今天的成绩，你一定要帮帮我，不能让她就这样消沉下去。”
母爱就是突破口。方婉静看到晴蓝吓了一跳：我妈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这些年我为她而活，活得好辛苦。加上之前又出那件事，让我好想为自己而活一回。不要再背负过去。这样我会好辛苦。
顾阿姨一定要留晴蓝在家里吃饭。吃完饭，顾阿姨拿了一张照片过来，有一些年代了，是小时候的方婉静在报社照的。照片的背后，是方婉静用彩笔工整写的：我要当记者。照片上的方婉静扎着两个小辫，小学五六年级。
做记者的初心，不是顾阿姨的，而是方婉静自己的。方婉静看到照片背后的字，泪流满面。当年那颗想当记者的初心，她看到了。那是她自己对未来的向往，也是她对母爱的感恩，还有独挡一片风雨的决心。
方婉静说给她三天的时间，她会以崭新的面貌回到工作岗位中的。
三天后，方婉静果然归队。她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商丽华朝艾晴蓝竖了一个大姆指。
江海潮一连几天都在外面参加笔会。商丽华说，这种社会活动可以减少一点，报社现在关键期。江海潮回复：反正对报社对家，我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是我不能没有诗。
为了应付商丽华的私家侦探，江海潮把兰心慧约到了和莫双颖去过的那家酒店，兰心慧觉得莫名其妙。她马上给莫双颖打了电话：你们江总怎么回事亲爱的，约我去酒店？兰心慧是个聪明人，她把报社的层级分得很清楚，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对江海潮，她的目标是买下集团的网站，她也一直在促成此事。她不会和他有任何的私人关系和企图。
她需要男人，但不是需要江海潮这样的男人，兰心慧需要的男人非官即商。
收到兰心慧的电话，莫双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不想让江海潮在这件事上一错再错。她给江海潮留言：不要弄巧成拙了，不要为以前的错误再付出另一个错误的代价。
兰心慧找了一个理由说店里有急事，必须要回去，就自己打车走了。江海潮临时又叫了一个人过来，那是一个诗友，文学爱好者，名叫艺然，叫来才知道她还在读研究生。她接到江海潮电话说要帮一个忙，江海潮是他最尊敬的老师，所以不管要她去的地方是哪里，她都没有半点的怀疑。
江海潮故意在大店里走来走去，故意去接艺然，故意显得很热烈。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一定会成为呈堂证供。而他不过是想为莫双颖开脱。本来就没有什么，他们之间。本来也不需要开脱什么。但是既然商丽华都请了私家侦探，那么一切又是必须的了。她要看戏，他就演戏吧。
为什么这么多年，她就是不相信他？他从未想过要背叛她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他只是想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尊严自己的独立。像个普通男人一样活着。而她，就是自觉高人一等，永远居高临下。
私家侦探给商丽华短信：您要的材料，我们都已经掌握了，现在已经整理齐全，您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
商丽华迟迟没有回复。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做错了吗，更不知道她看到那些证据会如何。她突然很想去他们一起读书恋爱的地方走一走。还有他的老家，当年他们是在那里举行的婚礼。商丽华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一时流言四起，是不是商总也要跳槽了？之前已经有一个副总去了别家报社做副总。在这个充满变数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在朝前奔，很少有人停下来，朝后看一看。
江海潮也不知道商丽华去了哪里，但是他接到电话，父亲生病，想见他一面。他向报社请了事假。
商丽华去了他们的母校，重走了他们曾经经常走的路，还去了他们常去的食堂，还有教学楼、学生宿舍、图书馆……一张张照片背后都有很多很多的回忆溢出来。晚上，她把这些照片和回忆在酒店里整理出来，发到江海潮的邮箱。这个时候江海潮已经在路上了，他在路上只看书，不开网。
第二天早上，商丽华看邮箱，并没有收到江海潮的回复。第二天中午也没有，第二天下午也没有。这个邮箱有撤回功能，只要两个人用的是同一个邮箱，只要对方没有打开邮件，那么如果后悔，如果想要修改，还可以撤邮。商丽华撤邮了。撤邮之后，只会有留下痕迹，某某某给你发过一个邮件，但是当你打开这个邮件，却再也不会看到内容。
商丽华撤邮的理由是，江海潮不可能一整天都不看邮箱。
但，人生总有意外。
报社这段时间的工作基本上是莫双颖和艾晴蓝等在配合一把手扛大旗。为了把读者的吸引力参与度提升起来，报社举办了一个活动：你现在正在做着理想的工作吗？你现在正在陪伴理想的爱人吗？如果是或者不是都请和我们讲述您的故事，也许在你讲述的工作中，会出现那么一个人，会出现那样一个机会。这个活动是报纸和网站同期互动的。
之前找艾晴蓝谈合作的吴亮创业圈的资源刚好和慧心太太俱乐部的资源稼接完美，还成功地举办了一次高档的相亲活动。不仅人相亲，还给公司相亲。这些活动红红火火地开展着，多少让外面感觉不到报社的震荡和变化。
一把手不满意的是，这些都是圈子，圈子能成大气候吗。经济部再强也只是经济部而已，难不成把报纸改成经济报？对于经济部连减两次版面，还这么坚强挺立，报社的人真是羡慕忌妒恨。更让他们大跌眼镜的还在后面。
周一上班，报社人力资源部送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化着精致的妆。这可是第一次新人直接由人力护送来，人力还给清理了桌子，搬来了崭新的电脑。并向艾晴蓝隆重介绍，这位是新来的，证券金融版面的负责人，之前不是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吗，虽然有，但这位才是最有实力的。其他一干相关的记者也被通知，中午的时候回报社来，欢迎新同事。
这也太隆重了。当年艾晴蓝来也没有这等隆重。此人姓杨名帆。
中午出去聚餐，刚一下楼，同事们的眼光都惊呆了。杨帆老师开的是奔驰的最新款。人家倒是平易近人：有没有人要拼车的？
马上过去三四个。大家都很好奇。报社里有车的不少，有好车的不多。更何况是一个新人上班的第一天。
“不瞒你们说啊，我是炒股赚了钱，他们都叫我小股仙。钱是有了，生活也过好了，按说可以到出去旅行了，可是，我总有一个梦想没有实现啊。我从小就特别羡慕那些文化人，希望有一天能够有一份和文化相关的工作。那天和你们老总一起吃饭，他就说我这种专业人士完全可以破格录取。当然，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杨帆老师慷慨陈词。
“真是太有追求了。如果我发财了，一定不会想着去上班之类的。哪怕是去做自己当年最向往的工作。”饭桌上，大家都向杨帆老师敬酒，还要合影，说是沾一些财气。
当然也有人说，不就是赚了几个钱吗，显摆什么？艾晴蓝马上纠正，你有了钱，会跑我们这种地方来显摆吗？能在我们这里来即使是显摆，也是有档次的显摆，有文化的显摆。
艾晴蓝事先也被打了招呼，这位杨帆老师是带了资金到报社的，她是承包报社的证券金融版面。报社希望晴蓝能够配合支持杨帆老师的工作，发挥她的个人优势，成为报社又一亮点。
杨帆老师来了之后，的确吸引了一帮股民的关注，也邀请到了一些券商的合作。报社甚至还专门开了一个她的热线电话，让她谈股、荐股，做大势研判。她工作时的状态，和一个普通新闻工作者没什么两样。
她的电脑屏保字幕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关于这位神奇的杨帆老师，艾晴蓝急于想和商丽华分享，但是都联系不到人。商丽华没有接电话，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天大的好事或者天大的坏事，这个时候都不与她相关。她只想，重温他们两个人的旧时光。
江海潮也联系不上她，他想联系上她一起回老家看一看。但是没有联系上。这女人，连自己老公都找不到。江海潮内心再次认定，他把握不住她。
这么些年，她一直不是他能把握的女子。这一路的归程，他一个人，真的很害怕，他害怕面对父亲的老病。他也害怕面对家人的眼睛。他们一定会问：丽华怎么没有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很喜欢她，觉得他应该感谢她，仿佛有了她的照顾，他才有了今天。
当年的情况分明是，他放弃了喜欢的在大学教书的工作，被她硬拉到报社。虽然那个大学，是个一般般的大学。但现在的大学，也不差啊。当时她不是还和他在那所大学门口照了一张相吗？是商丽华觉得到报社会有一个更好的前途。这是她的初心，不是他的。他的初心，这些年，早已经融化在她的初心里了。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么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还要如何来表达呢。
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他不喜欢的，是她做事的风格和态度。但是这二者能够分开吗？好像，不能。
商丽华往江海潮的老家去。她是在那里嫁给他的。很简单的婚礼，就是一家人吃了一顿饭。有一碗红烧圆子，一碗糯米圆子，一碗鸡，一碗红烧肉，一碗白菜，一碗蒸鱼，一碗土豆，一碗香肠……有十几二十道菜，全是自己家里种的或者自己家里产的，自己家里捉的。江海潮的父亲很欢喜，他说他最喜欢有文化有知识的人，以后江家整个的血脉都因他们的结合而改变了。
商丽华是整个江家最有文化的女人。每次回去那都是要被当作贵宾的。可惜她回去的时间太少了。这么些年加起来也不过三五次。江家都理解，工作太忙了。工作忙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还是和江海潮后来就不是太和谐，在一个家里都无话可说，他更不会把她带回家。他要落个清静。
好久没有回的老家，记忆里的路早就不再了。记忆里的那些人，可还是老样子。离江海潮的家还有半个小时的路了，商丽华叫停车，她下车了。所谓近乡情怯，说的就是这样的心。既爱又怕，浓得化不开的思念。
思念那个记忆里的人。虽然人是下了车，但是脚步还是往那个方向在走。
江海潮坐在副驾，看到前方有个人，背影很像商丽华。却又不敢相信。说真的，他最近越来越搞不懂她。他打她的手机，没有人接。近了，近了，他喊她的名字。她吓得回头看。
回家的路只有一条。商丽华太惊喜，难道是心灵感应？难道他猜到她会在这里？
“父亲病了，他们打电话过来，让我一定回家。也给你打电话了吗？”“没有，我是回来散心的。”他们俩都觉得这一定是天意，商丽华给江海潮看她拍的那些照片，她去过的，他们曾经的地方。江海潮很感动。他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心情去重拾旧时光。
她是在挽回什么吗？还是想证明什么？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江海潮有一些接受不了。即使接受不了，他还是很高兴，在这个时候，能够和商丽华一起，回家。看望老父亲。
下车的时候，江海潮扶了一把商丽华的手，时间真的太匆匆也太残酷。当年结婚，他也是握着她下车，那时，她的手，还很嫩滑。他找到并再次握紧了商丽华的手，一起朝老家的大门走去。
30天写部属于自己的中篇小说挑战营 18 薄荷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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