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柑者言

1，古时候杭州有个卖水果的人，擅长贮藏柑橘，经历一整年也不溃烂，拿出它们的时候还是光彩鲜明的样子，玉石一样的质地，金灿灿的颜色。

2，放到市场上，卖（比别人的高出）十倍的价钱。人们争相购买他的柑橘。 

3，我买了一个，切开它，像有股烟直扑口鼻，看它的里面，干得像破烂的棉絮。

4，我对此感到奇怪问他说“你卖给别人的柑橘,是将要用来装满在盛祭品的容器,供奉神灵,招待宾客的吗？还是要炫耀它的外表用来迷惑傻瓜和瞎子的吗？做这种欺骗的事，实在太过份了！”

5，卖柑的人笑着说...

6,我从事这个行当已有好多年了，我靠这个养活自己。我卖柑，别人买柑，不曾有人说过什么的，却唯独不能满足您的要求吗？世上做欺骗的事的人不少，难道只有我一个吗？你没有好好的思考。

7，现在那些佩戴虎形兵符、坐在将军坐席上的人，威武的样子，好像是捍卫国家的将才，他们果真能通晓孙武、吴起（1）的谋略吗？那些戴着高帽子，拖着长长带子的人，气宇轩昂的样子像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他们果真能够建立伊尹、皋陶（2）的业绩吗？偷盗四起却不懂得抵御，百姓困顿却不懂得救助，官吏狡诈却不懂得禁止，法度败坏却不懂得治理，白白地浪费国家粮食却不懂得羞耻。看看那些坐在高堂上，骑着大马，喝着美酒，吃着美食的人，谁不是高大的外表，令人敬畏，显赫过人，值得效仿？

8，可是无论到哪里，又有谁不是外表如金似玉、内里破败得像破絮呢？现在你看不到这些现象，却只看到我的柑橘！”.......我（听了以后）默默地没有话用来回答。

9，一路回来思考这卖柑人的话，觉得他像是东方朔（3）那样诙谐多讽、机智善辩的人。难道他是对世间邪恶现象激愤痛恨之人吗？因而借托柑橘用来讽刺吗？

(1)孙、吴：指古代著名军事家孙武和吴起。

(2)伊、皋：指古代著名政治家伊尹和皋陶。

(3)东方朔：汉武帝时的太中大夫，性格诙谐，善于讽谏。

(4)刘基（1311---1375），字伯温。元末明初军事谋略家、政治家及文学家。

本文选自《古文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