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奶奶和她的三只鸡

       

          清晨，些许微漾的光还未氤氲成彻底的明亮，嘹亮的鸡鸣声就着晨起零散的知了声在小院里此起彼伏。                                            昨儿 刘奶奶买了三只三四斤的公鸡，就放在小院里。已是半大的公鸡，三四斤就几乎是其大抵长成的重量，再养不了多少斤。刘奶奶硬是将它们留下来养着，未成想几只鸡奄巴巴的。原本挺立的鸡冠地拉着，活像草地上几根零散的枯狗尾巴草，失去了生气，几对黄豆大的小眼睛上棕红色的眼皮耸拉着，三只鸡头瘫软在地上，身子紧紧贴着平瘫在地上。

          刘奶奶心疼得不行，掰了些松软的馒头就着清水喂。可是后来几天，两只鸡都相继死去，仅存下来的公鸡也成了刘奶奶的心头宝，不仅有了个舒适的窝，还得到了奶奶的细心照料。

      小院里有一棵大树，不知活了多久，枝繁叶茂 ，蓬蓬然如车盖。嫩绿的、深碧的叶片层层叠叠交错绽放在条条粗细不一的枝条上，纷纷扬扬。 和煦的阳光透过参差披拂的枝叶映出一片藻荇交横的阴影，随风飘荡，纷纷扬扬。在阴凉处有一藤椅，奶奶坐着，两只如树皮般斑驳皱起的手轻撑在椅子上，苍老并不浑浊的眼睛有神地盯着眼前的一幕。

            仅存的公鸡轻扬着高贵的头颅，顶上的鸡冠挺立，黄豆大的小眼睛骄傲而有神，边挥动着棕红色的厚实的翅膀，边一步一步地走着，没走几步路，前面就多了一只“ 拦路虎”邻居家的大黄狗。它正半趴在地上，吐着舌头，不算太大的眼睛睁瞪着公鸡，发出嘿哈的声音。许是奶奶的“独宠”使它有了勇气，它并未胆怯，一跃而起，翅膀一挥，目光一凛，似光，似剑，在光影浮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地啄向其头，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利而干脆的弧线的。落地之时，黄狗因痛惊叫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击，公鸡趁胜追击，再次飞跃而起，尖嘴直冲向黄狗的鼻子，身子在空中利落地勾勒出几道棕红色的抛 物线，一时间只听见汪汪啊呀的不住的呼叫声和公鸡翅膀舞动的扑棱声。一而退、再而衰，黄狗只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趁空而逃。

      刘奶奶嘴角微抿，露出有漏洞的牙齿，继而喃喃自语。

      “今个你可又赢了，给你加加餐咋样?”

    公鸡并不知晓，也不会回答，一时间只余满院子的蝉鸣在知知地叫唤。

      “你现在这么厉害，小奇看到了肯定会高兴地拍着手，围着你跑的。”

          小奇是刘奶奶的外孙，跟着父母住在城里，每年只有寒暑假会随着父母来到乡下外婆家。

      想到这， 刘奶奶忍不住再次咧开嘴角笑了，皱皱的嘴巴里漏出发黄的牙齿，不算大的眼睛混沌中带着一丝微微的光，粘在公鸡上，一动也不动，像是透过这一幕看到什么。

        几天后的早晨，天气并不好，不远处的天边几片灰蒙蒙的乌云如水中泛开的涟漪，层层向外蔓延，逐渐几近整个天空，整个世界都灰暗下来，几道明亮的闪电划破灰色的布幕，带着不住的轰响，磅礴的大雨随之而来。满院的知了声早已停住，而鸡鸣声也在大雨中慢慢消失，最后归于寂静。

        刘奶奶扒在门楣，佝偻着身子从门缝中露出一个灰白头发的脑袋，眼睛时不时地瞟着外面，干瘦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眉毛皱着，两颚高耸，像是一团蘸了水的纸巾。许是受不了，她面上显出急色，不算利索的腿脚时不时地跺着，伴随着门嘎吱的一声，刘奶奶抬脚走出房子。

            雨还在下个不停，豆大的水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的流着，在泥土的小道上积出一个个泥窝，溅起碎裂的小花。

          远处刘奶奶跌跌撞撞地走来，一身灰色的衣服湿湿的，紧贴在佝偻的身上。一头灰白的头发趴着，雨水顺着发梢流下，划过干瘦的脸庞，就着衣服的水滴，从裤脚处慢慢流下，在鞋子里和地面上晕出一个个坑坑洼洼，显得格外的狼狈。她扶着门楣，缓缓坐在门槛上，眼神木讷，脸颊两侧和腿上不住地滴着水，嘴里喃喃说道：“没了，没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如同滴入清水中的黑墨水，一圈圈地晕开。雨越下越大，灰色的布幕笼罩，只余下不远处房屋的轮廓在淅淅沥沥的声音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