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遁形的人性（四）

无所遁形的人性（四）

我始终认为，医院就是一部大的X光机，直透人心，孝与不孝，爱与不爱，无所遁形。

玉芬是一位红斑狼疮患者。入院时双颊绯红，像飞舞的红蝶。

这是第二次住院，上一次在一年前。

一年前她因低热，关节痛入院。从她提供的几天前的流涕咳嗽病史，都以为是普通感冒。治了几天后症状无缓解，才全面系统检查，方明确为红斑狼疮。

从医生口中知道了此病的严重性后，两口子面色沉重了。

玉芬开始暗自落泪，丈夫则唉声叹气。儿子才两三岁，往后的日子怎么办？

丈夫是铁路工人，玉芬以前打点临工，在这个小城市，日子也算不错了。

老百姓过日子，最怕的便是病呀灾的，有了病，便有了个烧钱的袋子。

丈夫单位的领导来人慰问了，提出去广州治疗的建议，还说给他们申请个困难补助，再在单位搞点募捐，应该不成问题。

玉芬转走了，都以为她会得到更好更规范的治疗，病情应该控制了。

不想又来了。而且这一次的病情已很严重，并发了狼疮肾炎，心脏功能也已经受累了。

反复的寒战高热，全身疼痛，手足关节也已变了形，三十几岁的人活脱脱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病情进展之快超乎我们的想象，难道这一年的时间，她们没有治疗，任由它的发展？

大剂量的激素，对症治疗后，玉芬的症状稍稍缓解。

无所遁形的人性（四）

待她精神好点，我们追问这一年的情况，她看了看丈夫，欲言又止。

问及丈夫，他也吞吞吐吐，最后才说：“我们去广州了，住了一个月的院，住院费加上生活费，钱早就花光了，后来实在没钱了，才出了院。后来一打听，这病就是治了，也只能活个五年左右，就停了药，儿子还要大把的钱呀。”

“谁说只能活五年？那是以前，现在只要好好治，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有可能。”我们为他们的道听途说生气。

玉芬一听这话，不相信似的：“真的，真的可以活那么长？”

“当然是真的，可前提是要一直按医嘱服用药物呀。”

玉芬燃起的希望马上熄灭了。“我都这样了，活不了多久了。”

“都是你，你说只能活五年，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玉芬突然朝丈夫尖叫。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是阿娇吗？一定是那个狐狸精，说好心帮我们接送孩子，我早就瞧你们不对劲了。”

玉芬歇斯底里的呐喊着。

无所遁形的人性（四）

剧情突然就反转了。

“你丈夫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胡乱猜测，你不能生气的，好好休息吧。”我们好言相劝。

“猜测，我说这几个月来怎么天天半夜才回来，说加班，哪有那么多班加？”

“还有，身上总有香水味，竟骗我说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哪个的？带来我当面对质。”

咳，咳，情绪激动的玉芬已喘不上气了，监护仪“嘀嘀”报起了警，心率已升到了120多。

“不要吵了，再吵有生命危险的。”

“谁和她吵了，得了病就天天发脾气，莫名其妙。”丈夫嘀咕了一句，走出了病房。

“狗日的，有种你别走！”撑起一口气，抓起一件衣服朝丈夫背影扔去。

无所遁形的人性（四）

然后颓然倒在床上，扭曲的脸上泪流满面。

之后，病房里便常常爆发战争，丈夫来的更少了，来了也不近前，站在窗边发呆。

玉芬的病情愈发加重，渐渐有了精神症状。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扯管子、抜针、把护士的手都抓破了。

再后来，昏迷了，再没醒过来。

从入院到死亡，不足一个月。

几月后，住了一个丈夫同单位的人，于是八婆的人便打听他们的事。

“男的没良心，妻子死后不到一月就把一女接回家住了，那女的，听说以前常给他们接送儿子，是别个家的一个小保姆，早就好了的，为此，两口子天天吵架呢，造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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