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游京小记

2020-01-21  本文已影响0人  乌恩骐

20年的1月,我第三次踏入北京城。又见飞檐角儿翘,却不尽是琉璃瓦儿黄。

儿时游京只晓玩乐,不懂人情;少年时亦只是照着历史课本看过一座一座的古建筑,未通其中韵致,更莫提这城中百年,积淀下来的京人京味儿。这一次冬日慢游,弃开那些名头,有足足的五日,吃老北京的吃食、逛什刹海的酒吧、听京话、学京味儿,慢悠悠地细品这城里有意思的人儿。

1月9日中午火车到了站,下车吸的第一口空气——可真叫一个凛冽!在上海浸了几个月绵绵润润的湿空气,乍回北方,还真是被这冷劲儿呛得一精神。要说这北京,比家乡内蒙乌海还要暖和个几度,可这风却不知怎的,比家里硬上许多!带着这份凛冽的快乐,与父亲母亲出站团聚后,便一起坐车去吃午饭。

公交来后只听报站员含了块糖一样咕噜了一段话,我和母亲是一个字也没听清。站在前门的父亲一听便拉着箱子去了中门,原来报站员说的是“中门上车”。母亲说:“你爸人家来这几回,就把这听会了,我是听不明白。”后来的几天里,习惯了北京人这听起来滴溜儿圆的话,我舌头也不知不觉卷了起来。坐在车上,一座一座有年头儿的房子从车窗滑过,隔上一段就是一个老字号的店铺,街上走的人还是车上坐的人都神情安闲,也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回到北方,看着有历史感的老城,就心里舒适、踏实。

11日我们一早便去故宫。过去那些年,游了明十三陵、天坛、颐和园……独独剩下故宫没去,我庆幸把故宫留在成年以后去,不然又是浪费脚力,记忆寥寥了。当然了,尽管是如今去,一次也是逛不明白的。我笑与父亲言:“我终于知道故宫门票为什么便宜了,因为没有人会只来一次的。”从西华门处绕城墙前往午门,竟见有青灰鸟儿立在城墙碧上,那小爪子抓着突出的一点点砖石,真真是俊逸。一抬首,深碧空中,枯枝几簇映宫墙,清冷冷,孤默默。

西华门  摄影/乌恩骐

故宫里头的大殿恁是辉煌,也让人觉得落寞,太和殿里那高高一个金座儿,坐在上面的人该是何等的孤独。更莫提走在东西六宫的甬道上,左右皆是宫墙,向前望不尽、向后望不尽,抬首就是那么窄窄一条天;就连站在神武门的城墙上,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琉璃顶,冬日里更显肃严。那些佳丽帝王啊,就把自己的年华尽锁在这宫中,年年岁岁的,过去了也便少有人知道,即便我们从史书上读王朝兴替,看到的也是一群,而不是一个。一想到他们剥去历史的脸谱,也一样都是人间食五谷知苦乐的人,便沉默不知以何言。

太和殿  摄影/乌恩骐 神武门城墙  摄影/乌恩骐

逛故宫那天实在太冷,也未看太细,我又是个不经冻的,身上一冷连脚都迈不动了。那许多未进的宫室,便待日后再览。从故宫出来后,冷得人只想吃上一碗热乎乎的东西,有肉最好!“吃卤煮?”老爸这个主意实在妙,我这个肉食动物自是不会拒绝,三人便坐车去了六里桥北里,这儿有家“北新桥卤煮老店”,是我早先就在别人文章里看到馋了许久的。进店终是有了暖气儿,呵呵手,我和父亲一人一碗大肠卤煮,母亲不吃这些肥腻的,便只给她要一份饼一份豆腐。收银台处点好拿票到旁边切肉师傅那里自己端,看师傅拿起不小的一段儿大肠一切,我肚里的馋虫便嗷嗷快叫出声。一段大肠、一块肺头、一个切开的煮饼、几片儿豆腐,末了还要再切一块白润润的肥肉,这可是精髓,吃卤煮,不就是吃的一口浓肥厚润!不过我还是往汤里调了些蒜汁和醋,怕自己腻着,到底是不如老爸,他说“你这样就喝不到原汤的鲜味儿了。”碗中大肠肥厚鲜香,肺头软细绵香,饼浸满汤汁而不失嚼劲,一碗热乎乎的卤煮下肚,真是人间万事足。

北新桥卤煮老店的卤煮  摄影/乌恩骐

来京前父亲答应我,这回我们“慢慢儿地玩”,用他的话说就是“你说去哪就去哪,你说啥时候玩就啥时候玩,你说啥时候休息就休息,早上让你睡到自然醒”,我自是不会推脱,第二日便美美地睡到近午。当然,睡饱了起来自是要寻好吃的的,十二日中午我们前往什刹海去吃爆肚。这家店也是我在别人文章里寻来的,是开了好些年头的“东兴顺爆肚张”,一开始父亲还因为此店开在景区而略微担心,等到店吃到那一口鲜肚后,便只顾大口嚼,再无他言。

东兴顺爆肚张  摄影/乌恩骐

我和父亲两人都偏爱有嚼劲的部位,点了肚板儿、肚领儿、蘑菇,再配两个芝麻饼,我还来了一个老北京酸奶。给不吃肚的母亲点了牛肉面和驴打滚。三盘烫好的肚一上来,爱食内脏的我立刻食欲大动。这鲜肚都是不加盐只水爆,若是空口嚼,内脏的鲜甜在舌间尽绽无余,末了有独属于羊的一股醇美在口腔扩散;若是沾上麻酱,则是好一口咸香劲道,得好好儿地嚼上一阵,嚼到那芝麻香、盐香渗在肚里不分彼此,只余鲜醇,咽下后连每颗牙齿都是满足的。吃到一半,老爸便说“晚饭咱们还来这吃,吃他家的涮肉!”对于任何吃肉的提议,我自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嚼着肚板儿连连点头。

我最爱吃的肚板  摄影/乌恩骐

吃完午饭我们先是逛烟袋斜街,之后便沿后海散步。这时候的天可真蓝,衬在冰面上,干干净净澄明利落的一幅天地。结了冰的湖面上滑冰车的、溜冰的,远望去密密麻麻五颜六色,像是一把糖粒儿撒在了冰面上。

什刹海冰场  摄影/乌恩骐

不得不说,就是这样的北京城,让人爱得紧——这城里的人,爱玩、会玩,一座城就是有烟火儿味、生活气儿,才把人拴住了离不开。远离人群的地方,还有一处专门凿了冰,给鸭子留出可以游水的地儿,绿头鸭子在碧蓝的天底下浮一排,像极了景泰蓝的蓝和绿。

什刹海的鸭子  摄影/乌恩骐

我在小摊买了串冰糖葫芦,边走边啃,甚也觉得比小时候好吃了。

晶莹剔透冰糖葫芦  摄影/乌恩骐

从一岸遛到另一岸时,已是下午四点左右,中午吃肉那点热乎劲都给冻透了,街角一处叫“麒麟酒馆”的酒吧正飘出带热气儿的歌声,本也是打算要在后海的酒吧里坐坐,我们便推门进去。晚饭前的时光便都闲在这酒馆里,听歌喝酒,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们坐在这扇窗边  摄影/乌恩骐 麒麟酒馆吧台  摄影/乌恩骐 夜色中的麒麟酒馆  摄影/乌恩骐 麒麟酒馆近处的桥  摄影/乌恩骐

到饭点了我们便去爆肚张家吃涮肉,老北京的铜锅清水涮,却没有中午吃爆肚时那般惊艳了。羊肉瘦肉多,肥肉少,没有羊脂浸润的羊肉怎么吃出香呢?我笑说,大概一个内蒙来的孩子不该相信家以外的任何羊肉。吃完饭出来,已是夜色临湖,灯影中的后海更有后海的味道了。

十三日早上父亲执着地要去尝尝豆汁儿,我们再次坐车穿了半个城去满足味蕾。去的是“老磁器口豆汁店”天坛店,这回进店母亲乐了,店里有许多点心,有馅儿没馅儿的甜的咸的摆了一柜台。我也随了母亲好吃甜食,父亲不擅长点这类点心,就坐在桌上凭我二人安排。我们点了豆汁儿、焦圈儿、面茶、艾窝窝、豌豆黄、糖耳朵、奶油炸糕。

奶油炸糕  摄影/乌恩骐

豆汁儿的味还真是一言难尽,我只是抿了一口,便忍不住皱起眉头,鉴于这是好多老北京人的心头好,我就不去形容这味道了。父亲倒是爱上了这一口,说是微酸外清香有余。母亲点的面茶很像我们家里的油茶,只是不加羊油,在炒面糊糊上又浇了芝麻酱,我尝了一口,可口倒也是可口,只是对我来说太过油腻了,这一碗豆汁一碗面茶,我都难喝得下去,只能又去要了碗红豆粥,就着我可爱十分的奶油炸糕。奶油炸糕看着就讨喜,圆圆的一个,炸得金黄,四个炸糕堆作一盘,放在雪白白的白砂糖上,更显得幼嫩可爱。可惜没吃上热的,不然外皮香脆,里边的糕面绵厚甜润,沾上一口白糖最能满足我这爱食甜食之人的口腹之欲。艾窝窝也很是得我心,雪绒一样的小糯米团儿,里边包着八宝甜馅,松软沙糯,甜得人咬一口就和它一样软。

糖耳朵  摄影/乌恩骐

糖耳朵则不同于艾窝窝的松软,是被糖浸透了的质感,甜到人要醉了,却销魂得很。豌豆黄算是其中清淡的口味,黄豆香为主,清甜松软。

艾窝窝里的甜馅儿  摄影/乌恩骐

甜点心几乎都被我吃了,那盘中小巧的一个个,若是不尽食,总觉得都是辜负了它们。

吃完点心的那天,阳光甚好。店门口正好有个旧沙发,我们就坐在上面,眯着眼睛。这古城,如是让人安心地浪费时光。

吃了一座城市的食物,便得了这座城市的养分,从胃到舌头,便得了这城市独特的味儿。临行那天,我也在车上不经意说出:劳驾哎您,下车。

老北京啊,咱再会。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