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桃苑内刊反家暴专题征文

反家暴|说好的一辈子

2018-11-23  本文已影响51人  萧雨姑娘

文/萧雨

雨水"吧嗒吧嗒"落下来,顺着头发梢,落在眼里,滑在脸颊,流入嘴里,湿湿的、咸咸的。雨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淑芬的视线,头脑却异常清醒、明白。

眼睁睁看着敏佳被批斗、被打、直到奄奄一息。此时的淑芬眼神幽幽的,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想这十五年来的婚姻生活,一直如鲠在喉,难以与人言说。自小与老公相识,为了爱人能受到更高的教育,辛辛苦苦供他上学。一年、两年、三年,总算是熬出了头,说好大学毕业就娶她。淑芬满心欢喜地期待与他喜结连理,过幸福、美满的日子。

哪成想,大学毕业后,许伯常却不乐意了,可在淑芬的逼迫下到底还是结婚了。婚是结了,可却不是淑芬想象中生活。每当暮色四合,橘黄的灯晕下,是两人各自忙碌的身影,热腾腾的饭菜、美味的汤汁,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画风。可这样的画面从未出现在她们家,许伯常拿着自己的饭缸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饭,淑芬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别说有夫妻之名没夫妻之实,就连正常的交流也没有,各吃各的,各睡各的相处方式让人压抑、郁闷。就这样没滋没味、不咸不淡、不痛不痒的生活模式下过了五年。一天天面对丈夫的冷淡,淑芬的情绪无处安放,只好用繁重的家务活分散注意力,也好忘却这难熬的日子。

压抑、难受的日子尽管煎熬,不过随着日子久了,习惯了,其实不过是麻木了,也就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实在心里不痛快,憋屈的紧,淑芬骂骂咧咧,许伯常仍一如从前,一声不吭,骂得急眼了,淑芬不是摔盆就是打碗,"哐啷 、乒乓 咣咣、 锵锵 、砰砰",家里的盆碗摔了一茬又一茬,又添置了一个又一个,再添再摔,如此反复多次,除了发泄心中的怒火,毫无意义。吃饭的家伙什没了,许伯常依旧不言不语地收拾着地上的盆碗碎片,末了说一句:"何必呢,离婚吧。""想都别想。"淑芬恨恨地说道,扭过头气呼呼地走进自己的房里,随着"咚嗒"的声音,两脚趿拉的凉拖一脚甩在衣柜门上,鞋子随着沉闷的声音,重重地掉在地上。

本就炎热的夏天,蝉虫也好像跟淑芬作对一般。一声声的鸣叫不绝于耳,焦躁、炎热、烦闷的情绪并未因拖鞋的掉落而有所缓解,反而一直在蔓延、发酵。家里安静极了,除了淑芬扇扇子的声音,只有许伯常一页页翻书的声音。

"噔噔噔"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这异样的安静,"谁呀?"淑芬扯着大嗓门没好气地问着。"师母,请问许老师在吗?我们是来拜访他的。"门口是许老师三位学生。"不在,那个挨千刀的不知道死哪去了。走———走——走"说着就把他们往出推。许老师从后厢房听到声音赶紧出来时,学生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巷子里。

王敏佳就是三位同学的其中一位,这次因为陈鹏回来,他们三人商议一起来看看当年教自己的高中语文老师,早就听闻师母的凶悍,看来所言不虚。王敏佳对于没能见到许老师,心里很是不甘心,分明看到门口的鞋架上有一双男士的鞋子,师母实在霸道,愣是推搡他们三人出来。

一旁的陈鹏和李想随声附和说道:"是啊,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呢?"不觉间三人已经快走出了巷口,正当三人毫无办法之际,看到巷子前方有一个棵树,敏佳一拍脑门,说:"我们顺着这棵树爬上去就能看到许老师的院子,也就能看到许老师了。"想想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陈鹏和李想三下两下爬上去,齐齐用两脚勾住树,陈鹏左手抱树,李想右手抱树,分别伸出左、右手,同时用力一把将王敏佳拉了上来,再跨到围墙上,不等三人喘匀气,就听到:"谁都知道你是个老实疙瘩,都说我欺负你,但他们不知道其实是你打我。你不是用手打我,是用你的态度狠狠地打我。我把你的杯子摔了,你宁愿用碗喝水也不会用我的杯子。你对自己的学生、邻居、所有的外人都和蔼可亲,唯独对我,就冷着脸。"随后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许老师掀起门帘走到了院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烟一边吸着,眉头紧锁,嘴里的香烟因吸得过急,呛得他弯腰连咳几声,揉揉迷离的双眼,继而又猛吸几口,他拇指和食指拿烟的样子看着很滑稽,趴在围墙上的三人看着往日里在讲台上神采飞扬的许伯常老师,心里一阵酸楚。手里还有很长的一截烟,许老师全然不顾,捻灭香烟,轻轻把香烟放在窗台角落里。敏佳分明看到迈门槛时的许老师迟疑了一会,才进去,这时敏佳暗暗有了主意。

年少轻狂的敏佳是医院的一名护士,和李想在同一家医院。眼看着昔日神采飞扬的耿老师如此这般,就想着,得想个法子为许老师做点什么。于是和李想一合计,晚上两人在医院翻找出每个医生开的药方,将要写给师母的话,逐一用不同科室的医生写好的字一一拓上去,这样看上去每个字的字体都不一样,很难看出是哪一个人的笔体,也就无从知道是谁写的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封匿名信绑在砖头上扔进许老师的院子,让淑芬平静了几日的生活再度掀起了波澜。"许老师是一名优秀的语文老师,他不该被这样打骂,我们爱他,敬爱,也请你尊重他。"看着这样的字眼,淑芬心里的那股怨恨无端窜了上来,定情一看匿名信上的字迹,似乎在哪里见过,回想起许老师的得意学生中,有一个的字很有特征,总是在写撇的那一划,要重重地顿一下。可话在嘴边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上来,于是爬到放学生作业本的阁楼上,一通翻找,终于翻到一捆作业本,她抖开出手中的纸,封皮外赫然写着:王敏佳,淑芬打开作业本对比手中纸上的字迹,无一例外凡是有撇的字,都有重重的顿笔。哼,果然是她!

淑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终于能出口恶气了,一早就兴匆匆地跑到院长办公室,直嚷道:"我要揭发,王敏佳搞破鞋了,看看,看看,这是她写的信。"并扬言,王敏佳勾引她老公。一时间,医院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头般激起了千层浪。

王敏佳在医院批斗会上遭到集体批判和群殴,差点死掉。淑芬以为王敏佳死了,心虚惶恐。

其实她一早就知道,他们婚姻的问题并不在王敏佳,敏佳是无辜的受害者。她不过是想为自己行尸走肉的婚姻找一个出气筒而已。

雨还在下着,不知是为淑芬这一段无望的婚姻哭泣,还是为许伯常的冷淡落泪。淑芬踉跄跄走回家中,在巷子里碰见许伯常,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哽咽良久,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转眼,她""扑通"一声跳进了自家院子的井里。

只记得刘淑芬反复说着一句话:当初是你对我说,你要跟我过一辈子。她至死都爱着许伯常,不能接受他已经变心的事实。

彼时,许伯常掀门帘的手,还在空中,就听到扑通的声音,手扒在井口上,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淑芬、淑芬,除了井里传来一阵阵回声,再无其他。

日日与他声讨爱与关怀的淑芬静静地躺在井里了。雨停了,天晴了,许伯常喃喃自语:淑芬,天晴了,世界安静了,可是我的晴天在哪呢?起身看着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期待和难以言说的痛苦,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多年以后,许伯常的院子杂草丛生,呈现出一片衰败的景象,只是从房间的陈设依稀可以看出曾经主人的身份。

至于淑芬和许伯常的故事,世间再无人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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