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诗经》第十课：《汉广》
原创
一、原诗：《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yì）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mò）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l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二、现代汉语翻译：
南方有棵高高树，树下少荫不可休。
汉江有个好游女，枉费心思不可求。
汉江之水广又宽，游过好比登天难。
好似汉江长又长，航行不能用小舫。
丛丛柴草长得高，割柴最好割荆条。
有个姑娘要出嫁，先把马儿来喂饱。
汉江之水广又宽，游过好比登天难。
好似汉江长又长，航行不能用小舫。
丛丛柴草长得高，割柴最好割芦蒿。
有个姑娘要出嫁，先把马驹来喂饱。
汉江之水广又宽，游过好比登天难。
好似汉江长又长，航行不能用小舫。
三、许渊冲英译:
A Woodcutter's Love
题解：
The legend said that there was a Goddess on the River Han. Here the woodcutter compared the maiden he loved to the inaccessible Goddess.
The tallest Southern tree
Afords no shade for me.
The maiden on the stream
Can but be found in dream.
For me the stream's too wide
To reach the other side
As River Han's too long
To cross its current strong.
Of the trees in the wood
I'll only cut the good.
If she should marry me,
Her stable-man I'd be.
For me the stream's too wide
To reach the other side
As River Han's too long
To cross its current strong.
Of the trees here and there
I'll only cut the fair.
If she should marry me,
Her stable-boy I'd be.
For me the stream's too wide
To reach the other side
As River Han's too long
To cross its current strong.
四、解读：
1、按许渊冲的解释，这是一首“樵人恋歌”。
这种浪漫的说法，以清朝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描绘得最为典型：“所谓樵唱是也。近世楚粤滇黔间樵子入山，多唱山讴，响应林谷。盖劳者善歌，所以忘劳耳。其词大抵男女赠答，私心爱慕之情。”他说的就是樵夫进山砍柴，唱着山歌，一方面自己提神解乏，一方面还能情歌互答。这一点，让我想到沈从文《边城》，两兄弟给翠翠唱的歌，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呢？
2、这同时是一首表现“可见而不可求”的情歌，也就是西方浪漫主义所谓的“企慕情境”，即表现所渴望所追求的对象在远方、在对岸，可以眼望心至却不可手触身接，是永远可以向往但永远不能到达的境界。
为了表达这种境界，诗人以乔木无法休歇及江、汉难以渡过为比，抒写失恋的情怀。章末四句叠咏，将游女迷离恍惚的形象，江上浩渺迷茫的景色，及诗人心中思慕痴迷的感情，融入长歌浩叹之中，情不自已。诗句回环反复，更展现出深远的情境，余音不绝。清朝姚际恒认为这首诗“三章（尾段）一字不换，此方谓之一唱三叹”（《诗经通论》）。
3、许渊冲的英译题解中提到了汉水女神，还有研究者认为游女就是汉水女神，钱穆更指出汉水就是古代的湘水，那么汉之二女就是湘之二妃，所谓娥皇、女英者也。不过这有点说不过去，娥皇、女英是舜的二个王妃，在所有的文学和美术作品中，这两位女神从来都不骑马的。
4、孔子的解释与大多数人不同，他认为这首诗表达了一种智慧，即：不去求不可得的。按他的说法，篇中反复咏叹“不可求思”的“不可”，应该理解为“不要”，而不是“不能”，表达的是禁止，而不是困难的意思。
简单说，孔子就是认为“游女”生活作风有问题，不是理想的结婚对象。而后面的“束薪”、“束刍”、“束楚”，都是结婚要做的准备，“错薪”、“刈楚”、“刈蒌”是说要娶妻就娶好的，“秣马”、“秣驹”是说要结婚就得守礼法。两章的前四句，不过是在说婚配当守礼，当讲究规矩。接下来的后四句则是补足文意：无端地追求那些南国“游女”，就像裸身泅汉、小筏渡江一样，将招致灭顶之灾。
5、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汉广》是中国山水文学的发轫，是《诗经》中仅有的几篇“刻画山水”的诗章之一（王士祯《带经堂诗话》），可为卓见。
参考书目：
李辰东：诗经通释，北京汉唐之道图书发行有限公司，2021年7月
王静芝：诗经通释，广西师大出版社，2022年7月
刘昌安、温勤能：诗经识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1年7月
钱仲联、章培恒、傅璇琮：中国文史哲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8年8月
李山：《诗经》的创制历程，中华书局，2022年7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