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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酒(修整版)第五壶/第2杯:总有些对立满是绝对,例如生死

2019-09-15  本文已影响0人  花诺尘

生而为人,不管有多不愿意,就总要面对一些彻头彻尾的永别

人生无常,不知哪一面就成了最后一面

再见,随之也就只能是再也

两人在前往医院的途中,满心思都在对抗着不安的情绪以及打压着不时升起的恐惧,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已经洋洋洒洒地下起了雪。鹅毛般大片大片的雪落在有些寂寥的街道和建筑上,不一会儿,便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看架势像是要掩埋了整座城一般。

雪下得虽然大,但因为车站距离医院不远,所以没一会儿,随着司机的一脚刹车,便到了医院的门口。

小溪拽开车门就跑了出去,秋子结了车钱后,拿上行李有些踉跄地紧跟在后面。

小溪先行赶到了姥姥的病房,但病房却已经空了。她直勾勾地盯着仿佛也铺满了雪一般凄凄的、不大的病房,一瞬间仿似明白了什么,腿一软,身子靠在了病房的门上,门“哐”的一声撞在了墙上。后赶到的秋子忙扶住小溪,把她拉到床边坐下后,便急忙地跑出去询问护士。

护士告知秋子,老人已经“走”了。

小溪在里面听到护士的话语,忙起身跑到秋子面前,夺过他的手机,双手抖着想给自己的父亲打个电话。

但短短的11位电话号码,小溪按了几遍才按对。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小溪父亲冷冷的一声“喂”,同时传来的还有她父亲身旁断断续续的哭声。

“姥姥呢?她人呢?”

听出是小溪的声音后,父亲告诉小溪,他们已经带着姥姥的遗体到了殡仪馆,让她赶紧过来。

小溪挂断电话便从楼梯间跑了下去,秋子回病房捡起行李也匆忙地跟在后面,但到门口却发现小溪已经上车走了。

秋子微微一晃神,然后也忙伸手拦了一辆车跟了上去。

到达殡仪馆的时候,雪下得更大了。

殡仪馆在城郊,四周很荒凉,再配着漫天的大雪,让那个地方显得更加的凄婉。

秋子赶到殡仪馆的停尸间时,小溪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只见此刻的小溪正趴在姥姥已经冰冷的尸体上泣不成声,而小溪的父亲则在旁不停地安慰着她。

秋子在停尸间门外远远看着小溪姥姥的遗体,略略模糊中,他觉得老人的面容很安详,似乎和生前并无太大区别。

但老人的身体却再没有了一丝的温度,这时小溪现在伏在老人身上,想来感受到的只能是一阵阵侵袭来的透体的寒意。

小溪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偎依在姥姥的身上撒娇了,姥姥也再不能给小溪做她最喜欢吃的菜,再不能唠叨着小溪要按时吃饭、早睡早起了。

当一切平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变成了永远都不能再发生的事情时,以往的所有一切都将变成锥子,就那么一下下十分清晰明了地刺着你的心脏和意识。

这种痛会让人清晰明了地感受着生死相隔所来带来的绝望。

小溪在姥姥身边待了整整22年,却没想到才离开短短两天的时间,就变成了天人永隔。

这是一种旁人无法体会的懊丧和悲恸。

秋子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痛哭的小溪,他心里想着要进去拍拍她的背,想着要将她抱在怀里,想着要和她一起哭,但此时停尸间门口不高的门槛上却像竖起了一块坚实的门板,就这样阻隔着他,让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门外。

就在秋子茫然间,小溪的父亲转头看到了他,便起身来到门边,从他手中接过小溪的行李后,和他说了句:“你先回去吧。”

秋子想说些什么,却没等开口,小溪的父亲便转身回去了。

依旧剩秋子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门口。

这时,工作人员开始劝说家属先出去张罗后事,毕竟人已过世,要节哀顺变。在亲友们把小溪拉开后,工作人员将姥姥的遗体再度推入了冷柜。小溪舍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停尸间,小溪和父亲是最后走出来的。秋子迎上去来到小溪面前,小溪撑着哭红的眼睛看着秋子,吸了吸鼻子,然后将秋子的手机塞到他的手里。和她父亲一样,小溪也只是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之后,便被父亲领走了。

这回秋子仿似再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了。

但秋子仍是不放心小溪,就还是默默地跟在后面。直到小溪上车离开了殡仪馆,秋子才打车回去了自己的宿舍。

回到宿舍时已经很晚了,秋子看着临走前一天小溪帮他收拾的宿舍,嘴里开始泛起丝丝苦涩。心里总有一种小溪不会再到这里来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开始焦灼不安。

秋子将行李搁置到一边,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机,几次想打给小溪,却又放弃,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惊扰小溪,他有种预感,如果这个时候打过去,很可能会加重小溪的负担,而现在小溪的情绪就像站在一座已经开始断裂的独木桥上,无法在承担任何额外的重量。

手机的屏幕暗下去,秋子就再将其按亮,他知道小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而他也不敢打过去,但他就不敢让屏幕黑着,仿佛那样的话,蔓延过来的悲伤就更加浓重了一些。

秋子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秋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在秋子还未出生时便都已经过世,秋子从未经历过身边亲人的离世,他还未曾经历过那种彻头彻尾的永别。

但这次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于小溪姥姥的过世心里是万分的悲戚。

秋子很敬慕姥姥,姥姥可能是小溪家里最支持或是唯一支持小溪和秋子在一起的人了吧。他至今回味起当初在小溪家帮姥姥做饭时的那种满是家的温馨感时,仍感到十分窝心。老人的突然离世像将他的生活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口子,让他有一种将当下与过去进行剥离的感觉。

于他而言都是如此,也自是不难想象小溪会凄怆成什么样子。

其实除了悲戚,同时小溪姥姥的过世还让秋子感到惶恐,这份惶恐一是来自于秋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溪,不知什么样的话语能带给小溪一丝的温暖,这让他愈加觉得自己的无能,也仿佛再促成某种疏远。

二是来自于一种担忧,这种担忧其实在得知小溪姥姥住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秋子担心小溪姥姥的离世,与小溪跟自己回家而未能陪在她身边过年有些许关系。因为他在小溪打给小姨的电话里,隐隐约约听到小姨对小溪的责骂。

万一真的有关系,秋子自己都会很难原谅自己,更何况小溪和她的家人。

秋子想到这,猛烈地摇摇头,似要把这些想法甩出去。他开始不停地、胆怯的、自私地祈祷,不要有这方面的原因,千万不要有这方面的原因。

可他越是如此祈祷,越是心悸,越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他开始在屋里踱着步,愈加不安。

秋子心中也明白,其实就算是没有这方面的原因,这却也直接地导致了小溪未能与姥姥见上最后一面。这在小溪心里肯定会横亘一座很难翻越的山,这会让小溪满是悔恨和遗憾。

姥姥一定还有很多的嘱咐未能告诉小溪,小溪也一定还有很多的话语未能说给姥姥听。但随着姥姥的逝去,生死相隔,注定就再也不会听到彼此的声音。

就这样,秋子在自己这个小房间里任凭悲戚、惶恐越来越粘稠的压缩着空气、逼迫着自己不停变换着呼吸的节奏,浑浑噩噩地、时睡时醒地度过了一个晚上。

秋子记得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姥姥牵着小溪的手来找秋子,姥姥嘱托秋子要照顾好小溪,但还未等秋子抓住小溪的手,这个梦便醒了,梦里的人儿都消散了。

他醒来后,有些无所适从,不过他却趁着梦中的景象还停留在脑中时,努力地记住了这个梦。

终于捱到了天亮,秋子说服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给小溪打个电话。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小溪的电话,却未料到小溪的电话还是关机的状态。

这让秋子心里好不容易因早晨的阳光所携来的一些温暖瞬间消失殆尽。

之后,他每隔几分钟便给小溪打个电话,但两个小时过去了,每次电话里回应他的仍只是那句听上去有些冷冷的、毫无生气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秋子越发的坐立难安,脑中思绪地延展也开始越向细窄的岔路延伸,他努力地想摆脱那些恼人的无端猜测,却又总是无力抵抗。

“这时候我该去陪她的,我一定得去陪她的。”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做无谓的瞎想了,不管如何都要去见到小溪再说。

想到此,秋子迅速地起身出了门。

由于春节刚过,路上行人还不多,平时热闹无比的街道,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寂寥。时而会有一些爆竹炸裂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很突然地敲击着不多的行人的耳膜,这让秋子觉得十分恼人。这些声音让他本来就十分混乱的脑子更受冲击,但却又无法阻止,只能忍受。

不过也好在时间不长,他便来到了小溪家楼下。

当他刚来到单元门前想要伸手开门时,却突然看见小溪拎着一包垃圾从里面出来。

看到对方,两人都是一愣。

这一次碰面,两人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秋子向小溪说起了因联系不到她而产生的不安。

小溪说她昨晚到家后怕失去姥姥的姥爷情况不稳定,就一直在陪着姥爷,所以也就没有想起来打开手机。

秋子表达自己想留下去帮些忙。

但小溪摇摇头表示家里现在有一些远房亲戚和朋友在,有些不方便。

秋子想去参加姥姥的葬礼,小溪抿了抿嘴,告诉了秋子时间。

两人间的沟通有些不像恋人,倒是像已经设定好的程序在那样地进行你问我答。秋子多想小溪还能扑到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可小溪却很平静,平静得出人意料。

小溪说她要回去了,转身的时候,秋子忍不住问她:“这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对吗?”

秋子问完这句话便有些后悔,但话却已出口。

小溪没有回头,过了小会儿,点了点头。随即便进了楼道。

可她刚要上楼梯才发现,手里的垃圾没有扔,只好又出来,但这时门口已经没有了秋子的身影。

小溪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很多年之后,那时侯我已经和小溪十分熟识。因为我自小也在姥姥身边长大,恰好那时也在经受姥姥逝去所带来的痛苦,她就与我说起了她姥姥去世时她经历的一些事情和感受。

其间也涵盖了当时为什么对秋子有些冷淡的原因。

原来那天在小溪回到家后,就受到了小姨十分狠烈地责骂。姥姥的去世虽说和小溪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也有那么一些原因是因为当时姥姥太过担心和想念小溪导致的。

小溪说要不是小姨不知道秋子住的地方,恐怕也早跑去责骂秋子了。所以她自是不敢让秋子在这个时候露面。本来家里就不看好他俩的关系,尤其是本就由于自身与家里的一些事情十分痛恨乡下人的小姨,如今这件事的发生让家人对两人的态度更趋恶化,她自是不能让事情再有所升级。

但小溪却不能在当时将这些告诉秋子,因为小溪明了,秋子知道这些后肯定会选择和自己一起面对。但小溪害怕的是,秋子一旦被自己的家人伤到他这些年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自尊,那她与秋子之间真的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所以,小溪固执的选择自己面对,她想,她的秋子一定会理解她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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