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艰难，那么简单
0
在没有再次遇到谷涵之前，陈嫣觉得自己已经将他忘得差不多了。毕竟，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似他不曾来过一样。但其实，并不能这么说。陈嫣很清楚谷涵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记号。
比如，她爱听周杰伦的歌，因为谷涵喜欢；比如，走在跟谷涵曾经一起走过的路上，脑海里会时不时出现他的影子；比如，书店里看到谷涵以前喜欢看的书，也会忍不住多扫几眼。
但这些并不会扰乱陈嫣的生活步调。不管是在陈嫣还在婚姻里的时候，还是如今的她已经重回了单身。谷涵这些年都如同一个路人一样，未曾在她的世界里激起什么波澜。
可这个世界小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小。陈嫣从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客户楼下的咖啡店再次遇到谷涵。
1
那天，陈嫣是去给客户送合同的。在办公室跟客户寒暄了几句后，她便离开了。到达办公楼的一楼大厅，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16:47。这个时间不尴不尬。回公司上班，起码要一个小时，而且会遇上晚高峰，到了公司，下班时间也到了。不回公司，突然感觉一下子也没地方可去。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声。她走出办公楼，四处扫了扫，在隔壁发现了一家咖啡店，于是走了进去。
她随意点了份糕点和一杯纯牛奶以后，便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了，想着把那天的邮件集中处理下。
谷涵走进咖啡店的时候，刚好陈嫣抬了头。她看着那个曾经在自己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男人，就那样翩翩地走入了自己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陈嫣以为自己在梦里。
当谷涵点完单开始找位置时，他的电话响了。上面显示的来电人姓名：陈嫣
“嗨～”陈嫣一边看着谷涵接起电话，一边在电话里跟他打了招呼。
“嗨～”谷涵还在找位置，他正朝着陈嫣的位置靠近。下一句话还在嘴边没有问出口，一个侧身，他已经看到了她。然后，他愣住了。
陈嫣冲他嫣然一笑，拿起手机晃了晃，然后收了线。谷涵握着手机耸了耸肩，自然走到了陈嫣的桌边，然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好巧！你怎么在这里？”是谷涵先说了话。
“是挺巧的，我以为认错人了。所以打个电话确认下。”
“我也在好奇，为什么你突然给我打电话。”
于是，话题在两个人之间展开。掐指算算，距离上一次碰面，已经过去近三年。陈嫣甚至记不起与谷涵的上一次碰面是因为什么原因。
“你在这里工作？”谷涵问到。
“不是，来给客户送份合同而已。你呢？”
“纯路过，想找个地方休息下。”服务员已经将谷涵点的咖啡送了过来。
“好多年不见了。你还好吗？”
“挺好的呀！你呢？”陈嫣抬眼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些许的痴迷。是的，她一直对他痴迷，不是吗？
“我也挺好的。你觉得我有变化吗？”谷涵迎上了陈嫣的目光。
“没什么变化。老样子。”陈嫣笑着说到，但其实，她看得出来，谷涵沧桑了些。
“你也没什么大变化，但比以前成熟了。”
陈嫣听谷涵说着话，抿了口牛奶，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2
他们相识相知已经有六年多的时间了。六年前，两人初识于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那年的谷涵，意气风发，那年的陈嫣，热情奔放。而后，两人时常相约看书，散步。自然而然却又略有几分暧昧。陈嫣觉得他们应该是在一起了，谷涵也这么认为。
他们一起旅行，一起逛街，一起吃饭，周末也时常粘在一起。曾经的陈嫣，有写日记的习惯，翻开日记本，那几年的日记里全是谷涵。现在回想，陈嫣仍然觉得那是此生到现在为止最美好的时光。
可后来，为什么走着走着就散了呢？陈嫣每每想起，都会心痛不已。她知道自己爱谷涵，而且爱的很深很深。谷涵的笑，谷涵的吻，谷涵的拥抱，谷涵怀里的温度，陈嫣从未忘记过。这些年，也许只是不去记起而已。但这些一直一直都深藏在她心里的某个角落。一次小小的触动，一切都会重新浮出水面。
而对于谷涵而言，亦是如此。遇到陈嫣那一年，正是自己与初恋分手不久后。初次品尝失恋的滋味，那感觉很不好。自己花了很久才走出那份伤痛。然后，一个如阳光般明媚的女子出现了。他爱她的活泼奔放，喜欢跟她在一起的轻松感觉。他为陈嫣买过衣服，带她吃过好吃的。在冬日寒冷的夜里，拥她入怀。他吻过她，拥有过她……太多美好的回忆，在自己的记忆里，也从未抹去。可，为什么后来彼此走着走着就散了呢？谷涵也不知道。可能是陈嫣爱的太卑微了，而谷涵并不希望如此吧。离开她，才是最好的。
3
那个傍晚，他们聊了很多。而后两人一起吃了晚饭。晚饭后，谷涵开车送陈嫣回家。
车子在离陈嫣家所在小区还有两百米的地方停下了。
“今天，谢谢你的晚饭。”陈嫣对谷涵笑了笑，说到。她已经要准备下车了。
谷涵转过头，深情地看了看她，“是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倒不用说的这么深情。”陈嫣依然是笑了笑，“我走了，下回见。”，说着，已经开了车门。
“等一下……”谷涵在陈嫣即将下车的那一刻，喊住了她。
“怎么了？”陈嫣回头，疑惑地望着谷涵。
“把你手给我。”
虽有不解，但陈嫣还是回到副驾驶坐上，将手伸给了谷涵。因为，谷涵的要求她从来没有拒绝过。
可下一秒，是谷涵的右手握住了她的左手。那一握，让陈嫣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颤了下。她甚至害怕谷涵再下一秒会不会拉她入怀，吻她。
陈嫣有些错愕地望向谷涵。那一刻，她回到了最初认识他的那一年。突然地，心痛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他在自己心里扎根太深……
谷涵握着陈嫣的手，将它送到了自己的唇边，吻了吻手背。陈嫣觉得自己僵在了座位上，不敢动弹。
“好了，就这样吧……”谷涵松开了陈嫣的手。
“你……这是干嘛？”陈嫣略显尴尬地问了句，然后不知所措地撇过头不敢看谷涵。
“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带给我的美好曾经。我从来没有好好谢过你。”谷涵倒是说的深情。
“大可不必。彼此彼此。”陈嫣努力让自己恢复了镇定，然后说句我走了，便下了车。她不敢回望，深怕自己会往回走，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去亲吻谷涵的唇。那份爱，她不想让它重现。自己当年花了那么久才走出来的痛苦泥潭，她并不想再次深陷。
谷涵在车内一直看着陈嫣的背影淹没在夜色里，才驱车离开。
在谷涵心里，陈嫣带给他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没有娶她，不代表他不爱她。他一直一直希望陈嫣可以过得好，可以幸福。他不想伤害她。自己对她的爱，并不是男女之爱。可能曾经是，但后来不是了。可这并不影响自己对她的祝福。他太清楚陈嫣到底有多爱自己。他深深地知道，自己要求陈嫣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她心里有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变过。可自己不应该利用这份深深的爱去伤害她。
陈嫣回到家中，窝在沙发上，一直在回忆谷涵在她手上留下的那一吻。她觉得自己的左手在发烫……许久之后，陈嫣从沙发坐起，去了书房。她在书桌的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一个U盘，插入电脑，打开文件夹。里面是所有关于自己与谷涵曾经那段时光的照片。他们在海边牵过手，在大排档吃过饭，在图书馆看过书，在湖边散过步……太多回忆开始一涌而出，让陈嫣一时间无法招架。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天晚上谷涵牵了她的手，并在她的手背印上了一吻。自己原本平静的心湖，被扰出了惊涛骇浪。于是，对着那些照片看着看着，陈嫣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润了。她伏在桌面上，开始失声痛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爱而不得，还是在哭那段曾经的时光，亦或是为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4
那次见面以后，他们时不时会微信上聊一聊。谷涵说：你还是可以想跟我说什么就说什么。
陈嫣说，我可能没什么想跟你说的。
但有时候，陈嫣也会说很多。关于曾经的。她简直将曾经从来不敢跟谷涵说的话，全部都说完了。她信谷涵说的那句：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们之间不应该有障碍。
于是，陈嫣告诉他自己曾经多么痛苦，告诉他自己在深夜里哭了多少次，告诉他自己曾经希望通过婚姻来遗忘他，可最后这场婚姻还是以离婚收场。
陈嫣自己都不曾发现，原来她依旧沉浸在对谷涵的爱里，无法自拔。
不见面，不联系，谷涵便只是存在于陈嫣的回忆里。偶尔想一想他，那份苦楚会夹带着甜蜜一起出现。
可那天发起的一切，让事情变得非常可怕。可怕到陈嫣担心自己会失控。
谷涵有时候会回复她，有时候因为忙碌便会忘记了回复。但他每天回家前都会清空与陈嫣的聊天记录。因为他有老婆。
有一天，陈嫣在微信上找了他。但谷涵一直没有回复。陈嫣后来发了一句话：我有时候觉得你就是个骗子。你说我可以对你说任何话，可你从来不回复。
“是的，我是个骗子，骗你感情。”
“你这会儿怎么回复的这么快？”
“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曾经是，现在也是。”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直插陈嫣的心脏。
“那你那天招惹我干什么？我不需要你爱的施舍。”
“我只是想感谢你曾经带给我的那些美好。”
“但你让我觉得恶心。不止觉得你恶心，我也觉得我自己恶心。”
“……”谷涵沉默。也许，那天自己的行为确实有失分寸了。
“就这样吧，你忙你的吧。”发出这条信息时，陈嫣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冰封了。因为下一秒，她将谷涵的朋友圈权限设置成了“仅聊天”，并且给他打上了标签“禁地”。
“你竟然说自己是个骗子！这根本就是对我的侮辱！”陈嫣的心，疼的很厉害。谷涵的那几句话，将这些年来陈嫣一直珍藏的回忆贬得一文不值。原来自己的爱，这么低贱。
她从不想打扰谷涵什么，微信上很偶尔的找他说一说话，也都选在工作日的白天时间。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其他时间骚扰他。她也从不奢望自己跟谷涵之间还会有些什么。有时候只是很想跟他说说话而已。既然他允许自己可以跟他沟通，那么，偶尔联系一下，也不算过分。
或许，确实是自己太贱了，陈嫣这样想。所以，是时候该真真正正放下了。
对谷涵来说，他不想陈嫣再像曾经一样爱着自己。他给不了陈嫣她想要的天长地久。所以，自己说的话，也并不是假话。如果曾经可以给，他们就不会散了。可他并不知道自己那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他亲手“杀”了那个爱了他那么多年的女子。
谷涵现在是有自己爱的人，过着安详的生活，可这并不应该成为他伤害另一个的理由。他的无分寸打乱了陈嫣的生活，也因此失去了陈嫣。
5
后来的后来，每当陈嫣在通讯录里翻到谷涵的名字，想要跟他说几句话的时候，出现在脑子里永远都是那句“我是骗子，骗了你的感情”。所以，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谷涵说过，在他的心里，陈嫣的位置无可替代。谷涵也说过，自己爱她，这份爱永远都不会变。然后，他又说自己是个骗子，骗她的感情。所以，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已经这么多年了，陈嫣不想再骗自己了。可能，谷涵是爱过她的，可他永远不会像自己爱他那样，爱她。她的谷涵，只是记忆中的谷涵而已。现实生活里，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那天，是工作日，周五的下午。陈嫣写了一首诗：
那山，那水，那错走的路；那风，那雨，那环绕的湖。
那月，那灯，那喧嚣的岛；那夜，那城，那梦幻的屋。
如冰，如火，如醒，如惑；如漫长，如转瞬，如你，如我。
弹指间，霎那芳华，咫尺天涯。回头望，心之所栖，无以为家。
这首诗，道尽了他们的相遇相识与相爱相离。陈嫣将这首诗，发给了谷涵。谷涵依旧没有回复。
“送你的。希望你以后依旧一切安好。我选择在你的世界里，从此消失。”
发完这句话，陈嫣对谷涵删除了微信好友。又在通讯录里，拉黑了谷涵的电话号码。
当谷涵开完会，看到微信里这首诗，想给陈嫣回个信息时，已经发不出去了……
6
这些年，陈嫣爱谷涵，爱的太深太辛苦。不求回报的爱，在收齐了所有的冷嘲热讽与失望后，就会真的消失了。她的谷涵，永远都只是记忆中那个谷涵。现实里的谷涵，对陈嫣来说，已经死了。
如此，于人于己，都好。
曾经爱的多么艰难，如今也可以断的那么简单。（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