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有种纸片叫“飞子”

2021-02-28  本文已影响0人  吴春年

一九三九的夏天,汪曾祺先生到昆明考大学,寄住在同济中学宿舍,没事的时候就去翠湖图书馆看书。

图书馆管理员话很少,谁也不搭理,门开后,把壁上一个不走的挂钟时针“咔啦啦”一拨,拨到八点,就算上班了。

藏书室在二楼,楼板上开一道长方形洞口,从洞里用绳子吊一个木盘下来,借书人开好借单,放木盘里,拽一下旁边的铃铛,楼上人收去木盘,把借单上所列的书再吊下来,挺有意思的。

借单是一张小纸片,就这个借单,昆明人把所有不大的小纸片都叫“飞子”。

印象中,我们桐城人也有这叫法。

我家住在大别山脚下,牯牛背水库边上,建水库淹没了老家大片田地,村民日常生活的粮油大半靠政府供应。

小时候父母拿供应本子去粮站买米,买米前要先开票,那张票据就叫“飞子”。

有次我随父亲一起去粮站,父亲把装米用的稻箩和扁担放在粮站的一个角落,嘱咐我不要乱跑,用心照看。来买米的人多,怕人抽后脚顺走了。

买米人在窗口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慢慢往前走,也有不自觉的人喜欢插队,窗口的工作人员看见会呵斥几声,责任心不强的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事。

开票前工作人员拿去供应本,会询问你买多少斤米,在本子上写明,再注明还剩余多少,然后收钱。

父亲没有钱包,用塑料袋把五元、两元、几角的纸币裹得严严实实,掏钱时小心翼翼地,他眼神不好,时不时地还朝地上看几眼,他担心会不会有纸币落下了。

每每这个时候,就会有熟人起哄“芳胜嘞!你那钱掉地着!”,也有正直的人打断他“不要欺负人家芳胜老实,害他到处找。”。

父亲憨憨的,不傻,只是笑笑说“没有呢,晓得你逗我。”父亲名字叫“芳胜”,每当我听到别人的取笑,心里很不舒服,可又无可奈何,心里只盼自己快点长大,自己人太小了,帮不了父亲什么,等我长大,别人就不会取笑他了。

父亲拿了飞子,收好供应本一路小跑着与我汇合,“走走走,装米去,去晚了好米都被人家装完了。”他挑上稻箩,嘱咐我跟紧他,别走丢了。

卖米的仓库很大很高,麻袋装米码得很高,超过二层窗户了。门口管理员收好飞子与本子,记住稻箩的重量,再让我们进去。

装米的人特多,米袋围成的圈子里都是人,白灿灿的大米被舀得大坑小凼,也有人没脱鞋子,管理员跟着后面呵斥,那人才极不情愿地爬出来。

还有人嫌大米质量不好,接连拆好几个包装,直到看见满意的为止。也有为装米吵架的,都想装好米,嫌别人装了他拆的包装,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管理员一招摆平“谁吵吵,我不给他过秤!”

呵呵,不过秤就出不了大门,看你能耐哪里去!

父亲装米也是东瞅瞅西望望,他的心思与其他人一样,也想装到白白的好米。我眼睛好一点,看见哪里米白,哪里米粒饱满一点就拉他过去,用铁锹呼啦呼啦几下就好了。

这些动作都是悄悄进行的,不敢喊,怕别人也来装,如果周围有我熟悉的叔伯婶子,我也会喊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父亲每次买一百斤左右,挑着正好,感觉舒服。但粮站工作人员有时嫌麻烦,常常放话说,卖米有期限的,过期不候,供应数字作废。

每逢这时候,父亲赶紧上山砍柴,伐树,捆、扎、挑、驮,母亲一起帮忙,一天多弄几百斤柴木,起大早运出水库去换钱。

如果期限临近,买米钱款还没凑够,那就只有东拼西凑的找人借了。好在邻里之间都是这样互帮互助过来的,在期限内,大家都能按时买完供应本子上的数字。

买米时,粮站又比平时热闹不少,有说有笑的,有打有闹的,其中也夹杂有骂骂咧咧的。

一眨眼,计划经济被市场经济所取代,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现在是吃不愁穿不愁,在家就能享受丰富的物质生活。昔日热闹的粮站早已人去楼空,好多院内怕是杂草丛生,一片萧条景象了吧。

那薄薄的“飞子”呢?还有人记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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