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御笔(三)
胡大人安详地闭上了双眼,他看到世杰长大成人,已是一名武林高手,这十多年的辛苦与煎熬总算有了回报。
世杰十多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可命运捉弄,还未和父亲畅谈一番,还来不及问母亲的模样,父亲又离他而去。
“柳文清杀了胡大人,段志和侯通,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难逃一死。”赵知县道。
世杰愈发自责,他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恨自己没能保护住父亲。
大牢内,陈大人一行六人。
“柳文清,说出团伙其余几人下落,留你全尸。”陈大人道。
“我早说过了,团伙只剩我一人了,其余几人皆已不在人世。”柳文清披头散发,做好了被处死的准备。
“我三元殿的金银二笔呢?”张夫子问到。
“金银二笔我让人带到西域了。”柳文清说到。
他听张夫子这么一问,便想到金银二笔被盗乃是大哥所为,为了不泄露大哥几人行踪,他只能将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柳文清你签字画押吧。”陈大人道。
陆文将笔墨纸从牢缝中递了进去。
柳文清看了看纸上所写的罪行,哈哈大笑,紧接着拿起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陆文将纸呈给了陈天佑。
“明日午时三刻,凉州城北门市场斩首示众。”赵知县一声令下。
“是,大人。”几名捕快士兵齐道。
府衙后院厢房,陈大人,世杰,陆家两兄弟。
“大人,按柳文清所说,其余三人已不在人世,等明日将柳文清斩首示众后,我们便可回府。”陆武道。
“这金银二笔要带去西域,恐怕没那么简单。”陆文道。
“不错,我奉皇上之命将御笔带往凉州,如今,老夫还未离开凉州,御笔被盗,怕是老夫也难逃罪责啊!”陈大人道。
“义父,不如咱们再停留几日,我和陆大哥,陆二哥再打探打探,此事恐怕另有蹊跷。”世杰道。
胡大人去世后,陈天佑不忍心看到世杰孤独悲痛,便收他做了义子。
“陆文,把柳文清的罪状给我。”
“是,大人。”
陆文把柳文清签字画押的那张纸呈给了陈天佑,陈天佑又从袖中掏出那日从段志手中取出的纸团,一对比,发现柳文清写的“柳”字和段志手中的“柳”字并非一人所写。
“果然不是一人所写。”陈天佑道。
几人顿时明白。
“这么说,段志并非柳文清所杀。”陆武道。
“那两支御笔有可能还在凉州城。”陆文道。
“团伙其余三人尚在人世。”世杰道。
“不错,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贼盗头目还未出现。”陈大人若有所思地道。
柳文清在大牢内关了一天一夜,阴暗潮湿的牢房,加上身上的多处剑伤,让他痛不欲生。
第二日,凉州城北市场围满了城内百姓。
赵知县,陈大人端坐于高台之上,世杰,陆家兄弟立于两旁。台下一名虎背熊腰,袒胸露乳的彪形大汉手提大刀静静地站着。
“午时已到,押囚犯柳文清上台。”赵知县喊到。
一名捕快带着几名士兵把柳文清押上了台。
台上众人皆神情严肃,台下百姓议论纷纷,有人指责,有人唾骂,甚至有人把手中的烂菜烂叶仍向柳文清。
柳文清表情倒也平静,只见他跪在那里,满头蓬发,衣服上满是血迹污渍。
一名士兵端来一个木盘,放在了柳文清面前,盘内是一碗酒和一碟菜。
柳文清弯下身子,用套着枷锁的双手端起那碗酒一饮而尽。
他的表情渐渐木然起来,许是他想起了四妹,今生不能给她幸福,来生一定给她。
台上的世杰表情不知是痛是悲,看不出来。
“午时三刻已到,斩。”赵知县一声令下,手中木牌扔向前方。
刽子手喝了一碗酒,手中大刀举过头顶,柳文清闭上了双眼。
就在大刀砍向柳文清头颅的一瞬,一直断箭射来,直中刽子手肩头,刽子手向后退了几步,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三哥,我来救你。”一黑衣人从台边高墙飞来,砍断了柳文清的枷锁。
“来人,格杀勿论。”赵知县下令道。
百余名士兵持枪拿剑围住了柳文清二人。
“你快走,别管我。”柳文清喝到。
“我不会丢下你的。”蒙面黑衣人说着拉起柳文清向台下冲去。
百余名士兵皆向前围攻,二人冲冲撞撞,砍倒了十几名士兵。
“世杰,陆文,陆武,给我抓活的。”陈大人话音刚落,世杰三人抽出长剑奔向台下。
一时场面混乱,围观百姓胆小的撒腿就跑,胆大的在远处观望。
三人冲到阵中,陆家两兄弟围住了柳文清,世杰挡在了黑衣人面前,黑衣人看到世杰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柳文清忍着剧痛,拿着从地上捡来的长剑向陆文刺来,陆文只轻轻一挡,柳文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几名士兵同时举枪刺来,柳文清来不及躲避,挡住了其中一枪,而其他几枪分别刺向了他的大腿和腹部。不等柳文清反应,又有几名士兵持枪举剑刺来。
终于,柳文清的身体被刺穿,口中鲜血喷出,一头栽倒在地。
“三哥。”那名黑衣人竟丢下手中的长剑,跑到柳文清身边大哭起来。
“四妹,你这又是何苦,你快走,不要管我。”柳文清喘着粗气说到。
众人这才明白,来救柳文清的是团伙中的四妹。
“三哥,是我不好,和你赌气这么久。”四妹依然大哭。
“我想以我之死,保全你们几人,可……”
柳文清话没说完,一支短箭飞来,射穿了他的喉咙,顿时两眼翻白,没了呼吸。
众人忙向旁边看去,一个黑影从旁边大树跃下,向远处跑去。
“抓住他。”赵知县喊到。
一群士兵追了上去。
四妹停下哭声,站起身来,刚欲拿剑,世杰一剑挥过,四妹脸上的黑布掉落。
“婶。”世杰叫了一声,瞬间惊呆。
众人更是一惊,心想世杰怎么认识她。
四妹丢下长剑,不再反抗。
原来这四妹正是小娟的母亲。世杰那天和少雄看望小娟时见过她,还吃了她做的饭菜。四妹当然也认出了世杰,在家里,小娟可是常常说起世杰。
她姓廖,在校尉村舍,邻居都喊她廖大姐,在团伙里,大哥,二哥偶尔喊她廖四妹。
一队官兵围了上来,廖四妹被押入了大牢。
“柳文清已死,如今这廖四妹又被关入大牢,团伙仅剩二人。”赵知县向陈大人说到。
“这二人隐藏最深,柳文清不肯说出他二人的踪迹,而廖四妹一口咬定,自团伙解散后,大哥和二哥的踪迹,她一无所知。”陈大人道。
“不如严刑逼供,看她招不招。”赵知县狠狠地道。
“廖四妹乃一介女流,被人所诱,干了偷盗抢劫时勾当,若将重刑加在一个女子身上,恐怕不妥。”陈大人道。
“大人所言极是,本官定当协助大人,尽快铲除其余二人。”赵知县说到。
“有知县大人相助,其余贼盗定会缉拿归案。”陈大人说着告辞离开,回到了后院厢房。
“义父,知县大人要如何处置我婶?”世杰着急地问到。
“知县大人要严刑逼供,义父认为她乃一介女流,受人所骗,才误入歧途,先将她关在大牢,等其余二人抓捕归案后,再定罪发落。”陈大人向世杰说到。
“义父英明。”世杰抱拳道。
“大人,廖四妹也不愿透露其余二人行踪吗?”陆文向前一步道。
“她一口咬定,团伙解散后,对于其余二人的行踪她一无所知。”陈大人道。
“看来要查出其余二人并非易事。”陆武说到。
陈大人点了点头,所有所思。
“这赵知县你们觉得怎么样?”陈大人忽然向世杰,陆家两兄弟问到。
三人先是一愣,各自又想了想。
陆文先道“赵知县为官清廉,爱民如子,是一位好官。”
陆武接着道“知县大人礼节周到,为人诚恳,百姓拥护,想来是一位正直,有为的父母官。”
陈大人见世杰低头思索,开口道“世杰,你的观点呢?”
世杰看了看陈大人和陆家两兄弟道“那夜父亲伤势严重,他带郎中前来,我总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陆家两兄弟显然感到惊讶。
“大人,莫非你怀疑赵知县。”陆家两兄弟齐声道。
陈大人起身关紧了厢房的门窗,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地道“刚才我在赵知县书房和他聊贼盗之事,无意中看到了他书房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字画,那画是几根竹子和一棵兰草,那字却是唐代王摩诘的《渭城曲》,前两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其中的柳字和那夜段志手中的柳字写法完全一样,而落款处写着‘赵俊之书’。”
世杰几人不禁“啊”的叫了出来,几人面面相觑,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不安。
“目前,尚未有足够的证据,单凭这一点还不能说明什么,大家一如往常,不要露出怀疑的神色。”陈大人吩咐到。
“是。”三人应声答到。
小娟从私塾回家后,见家里无人,蒸好了饭菜,直到天黑也不见母亲回来。
她着急害怕起来,正好少雄来她家,少雄告诉她“不要着急,大姑许是有事出门了。”
第二天,他们又早早来到私塾。小伙伴们在少雄的带领下读书,可过了好久也不见先生到来。
“先生怎么还不来,先生也迟到。”一个小伙伴笑着说到。
“怕是先生有事,大家再等等。”少雄道。
“别等了,我们出去玩吧。”几个小伙伴嚷嚷起来。
“不行,时间不到,谁也不准出去。”少雄大声道。
“小娟,你倒是劝劝你的一根筋表哥。”一位小伙伴说到。
“先生来了。”小娟说了一声。
几位小伙伴立马端正坐直,口中兀自念念不休。
过了许久,才有一位小伙伴嚷到“小娟骗你们的,先生没来。”
几位小伙伴见小娟偷偷地笑,才知上当受骗。
“小娟,你怎么骗人呢?”
“小娟,你真不够意思。”
小娟不理他们,只是捂着嘴笑个不停,一旁的少雄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笑了几声。
突然,门开,先生走了进来。
小伙们迅速大声念书,可今日的先生不同往常,只是在讲桌前一坐,一句话也不说。
要是往日,先生定会表现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少雄还要挨先生的骂。
小伙伴们也感到惊讶,胆大的开始窃窃私语,胆小的斜着双眼不住地打量先生。
“咚咚咚……”先生敲了敲桌子,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先生。
“大家继续读书,不要外跑,我出去方便一下。”先生几步走出了屋子。
小伙伴们瞬间沸腾起来,有偷笑的,有下了座位私自聊天的,甚至还有打闹的,唯有少雄一动不动,在认真的看书,可没有一个小伙伴敢走出屋子。
屋子前几丈处几棵大树后。
“那天,要不是你一箭射死三弟,我们都得完蛋。”蒙面黑衣人向刚刚出去方便的私塾先生说到。
“大哥,胡长福虽死,可陈天佑依然要将我们查下去。”先生道。
“二弟,三弟没能说出我们的行踪,可四妹不一定。”蒙面黑衣人道。
“大哥放心,四妹不会说出半句,她的养女在我手上。”先生道。
“如此甚好,陈天佑旁边又多了一位助手,他就是当年被三弟抢来的胡长福的儿子。”蒙面黑衣人道。
“那个孩子没死?”先生问到。
“不仅没死,而且武艺高强,连三弟都不是他的对手。”蒙面黑衣人道。
“这么说,杀陈天佑并不容易。”先生说到。
“不错,唯有你我联手,亲自出马,将陈天佑几人斩尽杀绝,你我才有安稳的日子。”蒙面黑衣人说到。
“那四妹我们还去救吗?”先生又问。
蒙面黑衣人略一思索道“不救了,救四妹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先生怔了怔又道“让她在牢内受苦,我们视而不见,未免太过绝情了。”
蒙面黑衣人哈哈大笑道“放心吧,陈天佑几人将她照顾的很好,尤其胡长福的儿子,天天去牢内看她。”
“如今看来,陈天佑誓死也要将我俩查到底。”先生道。
“不错,陈天佑奉命而来,查不出你我,他无法回京复命。”蒙面黑衣人道。
“杀了他,让他死在凉州。”先生咬牙道。
“嗯,你做好准备,我们见机行事。”蒙面黑衣人说着转身不见。
先生在树后又沉默良久才回到屋子。
这先生姓甚名谁,村舍众人谁也不知,不论老人小孩见他都喊“先生”。
当年在团伙中,因为他读书甚多,又略通兵法,兄妹几人都叫他“军事二哥”。
下午功课完毕,小娟回家后依然不见母亲回来,她又是担心又是着急。
突然,她听到门外有人,她想一定是母亲回来了,推门一看,虽不是母亲,却也让他惊喜万分。
“世杰,这些天你去哪了?”小娟说着要就出泪来。
“小娟,我去城里了,你怎么样,还好吧?”世杰上前拉住了小娟的手。
“我还好,只是你不来看我,我很担心你。”小娟还是就下了泪。
“小娟,我知道你现在一个人,所以赶快来看你。”世杰道。
“世杰,难道你看见我娘了?”小娟急切地问到。
“我知道婶在哪,跟我走。”世杰拉着小娟往门外走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一个人挡住了世杰和小娟的去路。
“你是谁?”世杰问道,小娟躲在世杰身后。
“臭小子,你就是胡长福的儿子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那人说着转过身来。
“先生。”小娟叫了出来。
“穆小娟,不要被这臭小子骗了。”先生对小娟说到。
“先生,我娘好几天没回来了,我要跟世杰去找我娘。”小娟哀求道。
“你们谁都走不了,臭小子受死吧。”先生说着举剑砍来。
世杰忙把小娟往后一推,小娟随之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剑到世杰头顶,小娟呜呜大哭起来。世杰抽出宝剑,往上一划,挡开了先生的剑。
“臭小子,有几招吗。”先生说着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细雨般刺来,世杰一个翻身,从先生肩头跃过,先生又倒转长剑,如天女散花般洒向世杰,世杰再无法闪躲,使出了龙雀剑法中的俯冲剑招,只听“咔咔”几声,两剑相撞,火花四溅,二人皆向后退了几步。
先生大惊,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法,世杰只觉虎口被震,疼痛欲裂。
小娟本担心世杰的安危,害怕的哭泣,可看到先生并没有伤到世杰,才松了口气,躲在大树后注视着二人。
先生几招后并没有占到便宜,不免恼羞成怒,手握长剑,拼命般的向世杰要害处刺来。
世杰想到那夜因自己的优柔寡断,害了父亲,今天万不可犹犹豫豫,再害了小娟,手握长剑,不断进攻。
十几个回合后,二人不分上下,回头看时,大树后的小娟没了踪影。
二人当即住手,东瞧西看。
对于先生来说,小娟是他的护身符,有她在手中,四妹决不会说出他和大哥的踪迹,对于世杰来说,小娟是他的希望,是夜夜梦中和他说笑的人。
一场打斗因小娟不见突然停止,二人几乎同时寻找小娟。从下午到半夜,世杰跑遍了村舍南北,也没有找到小娟。
一晃到了八月,世杰几乎每天都去寻找小娟,可依旧未果,也几乎每天都去大牢内探望小娟母亲,并告诉她小娟和少雄在一起,一切都好。
八月天气,不再那么酷热难当,甚至早晚还有几分凉意。
陈天佑几人依旧为追查贼盗团伙忙碌着,赵知县对几人愈加照顾,嘘寒问暖。
这日早晨,府衙大堂内,快马来报,说第三支御笔皇上已找到护送人员,已于七月二十从京出发,前来凉州。
当天,陈天佑也收到了飞鸽来书,信息由枢密院发出,亦是御笔已于七月二十从京出发,前来凉州。
凉州府衙大堂,陈赵张一行六人。
“陈大人,金银二笔被盗,如今贼盗还未查出,这支玉笔万不可被贼盗半路劫去。”赵知县向陈大人道。
“老夫推测,近几日护送御笔人员将进入凉州境内。”陈大人道。
“以老夫看,这贼盗头目尚在凉州,玉笔很有被劫的可能。”张夫子道。
“本官认为,我等几人带领一队人马到城外三十里处迎接等待,确保玉笔安全到达书院三元殿。”赵知县道。
张夫子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陈天佑想了想道“知县大人言之有理。”
夜里,陈大人一行在厢房密谋。
“大人,赵知县怕是将我等引出城外,耍其他花样。”陆文道。
“不如将计就计,跟他出城,看看赵知县是好是歹。”世杰道,一旁的陆武不断点头。
“如果赵知县是贼盗,此去城外,他是要将我等尽数消灭。”陈大人道。
“那再好不过,等他露出本相,将他缉拿。”世杰道。
“若真是这样,此去凶多吉少,赵知县定会设下重重埋伏。”陈大人道。
“这是我们消灭贼盗团伙的最好时机。”陆文道。
陈天佑点头思索。
又过了几天,世杰依然没有找到小娟。
这日,天高气爽,陈赵张率众人来到了城外三十里处的万牛坡。
坡上鲜花遍地,坡后树木森森,坡前是一块空地,有一条涓涓细流缓缓流过。
众人下马,欣赏着坡前坡后的山间景色。
下午时分,果然远处一队人马向山坡驶来。
众人眺望,一会儿,这队人马来到了坡前。
“凉州知县赵俊之率众迎接诸位志士,诸位远道而来,实是辛苦。”赵知县向护送御笔的十数人道。
“原来是知县大人,知县大人来此迎接,我等荣幸之至。”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下马说到。
“这位是陈天佑大人。”
“陈大人幸会,幸会。”
“这位是凉州书院张夫子。”
“张夫子,久仰,久仰。”
众人正在相互问候行礼,突然坡下官兵一拥而上将在场所有人员团团围住。
所有人员仿佛皆在意料之中,无一人失色,就连远道而来的护送人士亦是淡定自如。
一人从官兵中走出,真是私塾先生,后面两名官兵押着小娟。
世杰想跑过去救小娟,却被陈大人拉住,二人相距数丈,相视着对方,眼中只剩下关切,担心和爱恋。
“陈大人,想必你已猜出几分,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我特意为你们挑选了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赵知县突然道。
只见他目光凶狠,举止随意,往日文质彬彬的官员形象瞬间消失。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陆文道。
陈大人当然并不惊讶,只是身边的张夫子一脸茫然。
陈大人向前一步,依然不慌不忙地道“赵大人,你是当年贼盗团伙的头目,下面这位是你二弟,这些护送御笔的人士也是你的手下吧。”陈大人说着指了指先生和那帮护送人士。
“陈天佑,你说的很对,你根本不该来凉州。”赵知县的面目变得狰狞恐怖。
“你暗害了凉州真正的知县赵俊之,戴上了一张假面皮。”陈大人指着赵知县道。
张夫子更加茫然,瞪大了双眼看着赵知县。
只见赵知县一把撕下面皮,一张凶狠恐怖的脸露出。
张夫子,世杰,陆家兄弟不禁“啊”的叫了出来。
“哈哈哈……你都知道,可又能怎样,你能活着离开这万牛坡吗?”假知县大声说到,此时,就连他的声音都让人觉得凶残。
“你杀人偷盗,无恶不作,另外两只御笔在你家中还是府衙?”陈大人道。
“临死之前,还关心那两支御笔,让你死个明白吧,我府衙地下通道直通那三元殿。”假知县大笑道。
张夫子明白了一切,表情由茫然变成了失望和难过。
“二弟,杀了陈天佑。”假知县喊到。
只见私塾先生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刺来,陆家两兄弟一前一后护住了陈大人,世杰抽剑去挡,二人在空中斗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世杰身上,集中到了这位年龄不大,剑法高超的少年才俊身上。
数十个回合后,私塾先生渐落下风,不慎肩头中剑。
假知县见此情景,大喝道“给我杀。”
官兵武士,包括那些护送御笔人士都持剑涌来,将世杰,陈,张,陆家兄弟五人围得水泄不通。
小娟依然被两名士兵押着,在原地不动。
世杰和陆文,陆武长剑挥舞,将身边一些官兵层层砍倒,哪知官兵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眼看五人就要被乱枪乱剑刺穿。
突然,世杰大喝一声,使出了龙雀剑法中的叼食剑招,只见剑花如雨,从官兵颈上闪过,数十名官兵倒地不起,后面的官兵两股战战,一时不敢上前。
陈,张,陆家兄弟这才舒了口气。
“给我杀。”假知县声嘶力竭地喊到。
又有几名官兵上前,世杰又是一转,剑花闪处,满是上前官兵的惨叫之声。
剩余官兵皆往后退,有几名官兵弃剑逃去。
突然,私塾先生从侧面飞来,直抓陈大人肩头,陆文陆武急忙上前抵挡。
几个回合,二人皆受伤吐血,陈张二人上前扶起了陆家兄弟。
官兵见陆家兄弟受伤又向前涌来。
世杰见状,刚欲转身来挡,假知县挡在了他的面前。
官兵涌来,陆家兄弟又上前抵挡。
假知县和私塾先生一前一后围住了世杰。
“哈哈哈……”两名贼盗双双大笑,紧接着一个持剑,一个赤手向世杰杀来。
世杰只觉二人招招致命,不敢丝毫大意,用最强的龙雀剑法抵挡,可不到十个回合,被假知县一掌击在胸口,摔出几丈远。
小娟大哭起来,此时的她心中除了母亲就是世杰。
曾经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她的梦里常常出现世杰的样子。
私塾先生又举剑砍来,小娟挣扎着想来替他挡剑,可两名士兵将她牢牢缚住,根本挣脱不了。
陆家两兄弟又被刺伤了大腿和双手,二人依旧拼命保护陈张二人。
私塾先生的剑从世杰头顶砍下,世杰猛一侧身,剑砍到了世杰左肩,幸好世杰用剑挡了一下,剑才入左肩一寸,世杰左手扼住他的右腕,右手之剑已刺出。
只听私塾先生一声惨叫,世杰的剑已从他的腹中拔出,又一剑穿入了他的腹中。
几秒,私塾先生倒地身亡。
假知县一脚踢来,世杰来不及反应,又被踢出几丈远,顺着山坡滚下,滚到了小娟面前。
小娟被绳索绑着,口中塞有麻布,只能伤心地大哭。
假知县一个箭步,停在了世杰面前。
世杰左肩鲜血直流,口中又喷出鲜血。
“一个是胡长福的儿子,一个是廖四妹的女儿,丫头,你应该叫我一声舅才对。”假知县哈哈大笑。
小娟对眼前这个恶魔恨之入骨,那天就是他从树后把她劫走,之后将她关在了一个黑暗狭小的屋子里。
“你这个贼盗,你不得好死。”世杰咬牙道。当年灵武城外就是他带人杀了他的母亲和他家的仆人。
“狗东西,当年你居然没死,不过今天让你死,便宜你一回,让这位女子一路陪你。”假知县说着用拳打来。
突然,山坡上的官兵纷纷滚下山坡,一个挨一个,接连不断。
假知县忙向后看时,一名乞丐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师父。”世杰叫了一声。
假知县刚伸手,想扭断世杰的脖子,乞丐左手一扬,一枚飞镖射来,射中了假知县的右腕。
陈张二人扶着陆家兄弟从山坡上下来,站到了乞丐身后。
“周天丁,你还认得我么?”乞丐道。
“赵俊之,你是人是鬼?”假知县显然吓了一跳。
“哈哈哈……我是鬼,也是人。”乞丐大笑道。
“你们别得意太早,城内数千士兵正在赶来,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周天丁道。
“醒醒吧,那些士兵是你周天丁的手下,还是我赵俊之的手下。”乞丐说到。
“反正你们都得死,我才是凉州之王。”周天丁大叫。
突然,他左手伸出,向乞丐抓来,乞丐轻轻一闪,周天丁抓了个空。
就在同时,世杰身子一侧,从地上跃起,长剑挥过,抓着小娟的两名士兵中剑滚向坡下的小溪中。
世杰取掉小娟口中的布,削断她身上的绳索,二人紧紧相拥,泪水涌出。
周天丁没抓到乞丐,又逆转身子,右掌成拳,向乞丐打来,众人都为乞丐提心吊胆。
只见乞丐又是一闪,周天丁依然打了个空。如此十多拳,十多掌,乞丐只防不攻,周天丁步步紧逼。
原来周天丁在抓向乞丐的同时,将袖中毒药沾满双手,只要他的双手挨到乞丐,乞丐便会中毒而亡,哪知,乞丐早已看在眼中。
半个时辰过去,周天丁连乞丐的衣衫都没摸着,而他的双手已成黑色,毒入血液,整个人变得僵硬起来,慢慢地,他的脸也成了黑色,脸上黑筋条条绽出,口中冒着黑沫。终于,周天丁站立不住,一头栽倒在地,口中黑血喷涌而出,双眼大睁,登时死了过去。
众人相互搀扶回到了凉州府衙。
陆家兄弟伤势并无大碍,在厢房养伤,世杰左肩涂药包扎,不再疼痛,小娟一连几日住在牢内,陪着母亲。
“老师,那把折扇上的题字正是当年您的亲笔。”乞丐道。
这时的乞丐已梳妆沐浴,穿戴整洁,刮掉胡须,才知他并不老,也就四十多岁,一身官服,一顶官帽,格外精神有气质。
他才是真正的凉州知县赵俊之。
“俊之啊,当年你离开京城,便没了消息,老夫想你公务繁忙,也没有写信与你,哪知你上任第一天便被贼盗周天丁偷袭。”陈天佑道。
“学生是在夜里批阅公文时被周天丁偷袭,他刺了我几剑,派人把我扔到了城郊,我被几名城郊的乞丐救下,从此和他们一起乞讨为生。”赵俊之道。
“那你后来为何不将此事告于朝庭?”陈大人问到。
“学生无法将信带出凉州,有几名乞丐买通了官兵,想把周天丁的罪状带出凉州,可不出一夜,那几名乞丐和官兵统统被杀,学生为了不再伤及无辜,便就比作罢,学生本想自己前往京师,可学生一走,那些乞丐不知要饿死多少。”赵俊之道。
“俊之啊,我没有看错你,当世杰把折扇给我的时候,我就已将此事猜出几分,可为了引出其他贼盗,只能装作不知。”陈天佑道。
“老师的苦衷,学生明白,没想到学生的徒弟竟是胡大人之子,学生实是三生有幸。”赵俊之道。
“这次追查贼盗团伙,世杰功不可没,长福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切,也可安息。”陈大人说到。
“老师,那金银二笔学生已在后堂地下通道找出,和那玉笔一同放在了三元殿,有武士昼夜把守。”赵俊之道。
“甚好甚好,老夫的任务已完成,择日回京复命。”陈天佑道。
“老师不必着急,在凉州多留几日,等到九月初十,学生也好给老师祝寿。”赵俊之道。
“好吧,那老夫就在凉州多留些日子。”陈天佑笑道。
“老师,这廖四妹不知如何处理?”赵俊之问到。
“这廖四妹曾为贼盗,是有罪行,可自从改嫁到校尉穆家,便改邪归正,村舍众人于昨日已来府衙为之说情,依我看,从轻发落。”陈天佑道。
“老师,那小娟天天留在牢中,世杰亦是常去,学生认为,再关几日,释放回去,让他们团聚,正好也遂了村舍乡亲的愿望。”赵俊之道。
“老夫觉得可行,这世杰和小娟相互爱慕,早晚一家,老夫是世杰的义父,你是他的师父,如此一来,咱们和这廖四妹还成了亲家。”陈天佑笑道。
“也好,也好,只要百姓生活和乐,只要这天下太平,学生愿意。”赵俊之道。
一师一生,从早到晚,二人喝茶聊天,丝毫不知疲惫,正如当年的志同道合,甚是投缘。
几日后,廖四妹回到村舍,邻居众人都知她的过去,可没人议论,更没人避而远之,而是拿着鸡蛋,油饼,蔬菜纷纷前去她家。
少雄几人又有了新的先生,是一个时而严厉,时而说笑,时而和他们打成一片的当地秀才,可小伙伴们还是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你别夸先生”,因为这位秀才总爱说一句话“秀才秀才你别夸,你来写个风气家”。
“俊之,那批护送玉笔的武士如何?”陈大人问到。
“老师,这些武士当时在万牛坡,有一人不幸中剑身亡,其余十二人等你过完大寿,想和你一同回京。”赵俊之道。
“这些武士被周天丁所骗,如今,他们折了一名兄弟,亦是伤心难过,过往事由不再追究。”陈大人道。
“学生明白。”赵俊之说到。
转眼到了九月初十。
赵俊之如愿给老师祝了寿。
寿礼极简,一个馒头,一个四尺寿字,一首自作诗。
陈大人,张夫子,赵俊之,廖四妹,陆文,陆武,少雄,世杰和小娟共进了晚餐。
次日,陈大人带陆文,陆武和那批护送玉笔的武士回京。
张夫子,赵俊之,廖四妹和少雄,世杰,小娟将他们送至万牛坡。
恋恋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众人都流下了几行恋恋不舍的眼泪。
这日,秋高气爽,小娟家前的麦田已黄,金灿灿的,格外好看。
“世杰,我漂亮吗?”
小娟将一朵田边的野花插在了头上。
“不是漂亮,是非常漂亮。”
小娟咯咯地笑个不停。
二人在田间地头说说笑笑,不时脸上还露出羞涩的表情。
夕阳西下,无边无际的麦田被晚霞染的又红又黄。
世杰坐在地头上,小娟靠在他肩上。
几只龙雀朝南方飞去。
……
三支御笔放于凉州书院三元殿,日夜发光,普照着凉州的一切。直到崇祯年间,凉州遇大灾,为了救济数万灾民,一位叫李九鼎的知县将三支御笔卖于李自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