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者

六一儿童节晚间，家楼下的广场热闹非凡，喇叭里高喊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被点到的小朋友们按顺序排好队，等着上台领奖。我下班回家，不小心撞到从面包店里窜出来的一小姑娘，四五岁的模样。准确地说，是她撞到了我。她很有礼貌地道歉：阿姨，对不起。我看她没事，便笑笑说：没关系。

我想起大二的某天，我从教室出来，瞥见左边有个小男孩，也是四五岁的模样。我右拐朝楼梯口走去，没走几步，听见背后的小男孩在说话。仔细一听，他在喊阿姨。我接着往前走，他继续喊阿姨。当时的走廊里只有我一个人，他必定是在喊我。我没有回头，留叫喊声渐渐远去。那时的我还不到十八岁。仿佛转身之间，却已芳华十年。

我站在阳台看楼下人群，发现我是喜欢这种热闹的，一种与我无关的热闹。好像这样，我就可以很安心地做自己的事情，不用体会到周遭环境的死寂，也不用去应付各种各样的人，更不用去承受热闹散场后的落寞。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我不知道。如果以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度为快乐的评价标准，好像我远没有从前快乐了。有趣的事情越来越少，有趣事情的吸引力也越来越小，甚至小到克服不了阻力。

阻力是什么，我问自己。是展现在眼前的种种困难，还是逐渐失去光芒的信心。我有时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突然变黑，我看见里面的自己，居然长得这么大了，长成了当初想要成为的一个叫做大人的角色。当大人很好，因为可以很自由。当大人也没那么好，比如心里的光暗淡了。我童年的旧时光好像很快乐。我始终能透过某个镜头看见那样一个自己——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黄毛丫头，穿了件妈妈织的暖黄色毛衣，在春天某个充满阳光的下午，她背对太阳，朝镜头跑来。刺眼的阳光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庞，但小小的脸上却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个镜头捕捉了一种无限的光亮，让我好羡慕那个沐浴在光里的小女孩。

据说，长子或长女在父母有了弟弟或妹妹之后容易敏感脆弱，我没有弟弟和妹妹，却有一点点明白这样的感受。大孩子看见小孩子被那样悉心照料，而自己却被要求完成任务或担起责任，和小孩子相比少了很多的疼惜。大孩子也知道自己曾经享受过并拥有过那样的关爱，只是那时候，意识太浅。是不是，如果曾经太过光芒万丈，就注定会不断失去，所以再也成为不了当初那个沐浴在光里的小女孩了？

不久前我说，人生就是不断的失去和拥有，所以，失去本身并没有那么可怕。比较可怕的，是失去之后再也不相信能拥有什么。那就去相信啊，有人说。是的，我也想这么劝解，可是现在的自己已经没那么好说服了。

好想再有被光照耀着的感觉，那种整个世界明亮的样子，会让人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