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美食美食

回不去的是乡,吃不到的是愁

2019-02-03  本文已影响7人  猴子是一只怀念咖啡的分享狂魔

  最近一直在读有关 “吃” 的书。每个作者念念不忘的,都是儿时的味道、家乡的味道。远离故乡后,因为再也吃不到所谓的 “那一口儿” 而留下的遗憾,仿佛化为一根儿稻草,时不时地搔痒着每个人的心。 这就是为什么陈晓卿即使在酒足饭饱之后也会念叨起家乡的sa汤、炒米;汪曾祺在距家乡千里之外的北京,但凡寻到机会还是要做一盘家乡味儿的蒌蒿薹子。

  被 “麻辣鲜香紧紧地勾着”, 川渝游子无论走到哪儿,在吃饭时一定会掏出那袋能“解乡愁” 的海椒面儿;被“米粉死死地缠着”,湘赣的朋友有勇气冒着被海关扣行李的风险,还是把这个吃上一口就能打开“通往故乡大门的钥匙” 塞满行李箱;被 “煎饼牢牢地裹着”,齐鲁大地的汉子可以一个月“过食堂门而不入”……而我的故里,又有什么美食让我魂牵梦绕呢?

  我的童年是在石家庄度过的。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庄里娃”,我对童年的回忆,大部分都镶嵌在食物中:记忆里朦朦胧胧的扒糕、反复给我带来欢愉的流油牛肉包子、一桶桶飘着厚厚脂香的罩火烧、伴着夕阳出锅的缸炉烧饼……随着我慢慢长大,在异国他乡吃了不少美味佳肴,现在提起来也还是会砸摸着回味。不过遗憾和渴望总不如对儿时吃过的那些“接地气儿的美食” 来得迫切、来得汹涌。

  这段吃扒糕的回忆,是由奶奶的唠叨搅拌着我脑海中那片模糊的影像堆砌出来的。扒糕是京津冀餐桌上最不起眼的凉菜。灰色的荞麦粉熬成面糊,再捏成手掌大小的小圆饼上锅蒸熟,晾凉以后切成小块,拌点酱油醋、蒜泥汁一盘扒糕就能上桌了。论解腻它不如拍黄瓜、论美观蓝莓山药更是甩它十二条街。可就是这个灰不溜秋的面疙瘩,在我朦胧的童年里,清晰地盖下一枚美食印章。

  “你三四岁时跟着我去买菜。在东岗头村口有一个卖扒糕的小摊子,每次你都闹着要坐在那吃上两块,还必须沾着蒜汁,不然都不回家!” 奶奶拉着我的手反复念叨着。而我只看见,盛夏的阳光透过街两旁的槐树叶子,斑驳地照在那盘儿奇形怪状的扒糕上,再有的细节可能在梦里才能重现吧!

  从小到大,我吃过的包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西安的灌汤包、上海的生煎包 、无锡的小笼包、香港的叉烧包……但油脂最顺滑、 馅料最饱满的莫过于那款默默无闻但香腻无比的流油牛肉包了,吃上一口,耳朵都轰鸣了!大抵,停留在儿时记忆里的东西,总是最好吃的。

  咬一口松软、又富含淀粉甜味的包子皮,再来一口白萝卜丝、牛肉丁再掺和点肥牛油的包子馅,肉汁在口中迸发、奔涌,一不小心就能从嘴角漏出来。这时得赶紧舔舔溢出来的汤汁,这么鲜美的丰腴哪里舍得浪费呢?我始终是敌不过牛肉包子的致命诱惑,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一口气儿囫囵吞了七个, 结果撑的肚皮溜儿圆,都没法去上学了。 这真真儿是想忘也忘不掉的回忆啊!整个下午,我一边躺在床上晒着太阳,一边闻着手上怎么也洗不掉的牛肉香味,反复温习着牛肉包子带来的欢愉。

  罩火烧是在我思乡情结里扎根最深的食物。每次回国,第一顿饭都得先来一碗罩火烧开开胃,平衡一下全身的酸碱值,把味觉的状态调到最佳。想要做出一碗汤鲜味美的罩火烧,需要及其复杂的工艺。通常经过数十个小时的小火慢炖,才能把加入秘制香料的牛骨牛肉汤熬制到汤纯肉烂。吃的时候先把用炭火烘烤成的发面小饼浸到汤锅里,吸饱甘醇的牛肉汤,再切成好入口的小块,加几片薄如蝉翼的牛肉片,浇上一勺滚烫香浓的汤,最后撒上香菜香葱碎末,一碗飘香四溢的罩火烧就可以上桌了。别看这一碗罩火烧没笼罩着腾腾热气,但蒙着厚厚牛油的火烧汤温度极高。这时候要是下嘴,保证你上颚烫掉一层皮!

  罩火烧还有一个 “兄弟” 叫罩饼。 罩饼泡的牛肉汤、配的薄片牛肉和火烧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火烧用的是发面小圆饼,罩饼所用的是切成块的大张烙饼。不过我并不因为他们根出同源就对罩饼也爱屋及乌。

  我小时候很少去店里吃罩火烧,想吃的时候都是爷爷用保温桶打回家吃的。每次要三个火烧,再多加几块钱的牛肉。过了十多年,再看见那个白底绿花纹的塑料保温桶,似乎又唤醒了童年的味蕾。

  作家阿城说过 “ 所谓思乡, 我观察了,基本是由于吃了异乡食物,不好消化,于是开始闹情绪。”我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有什么能比在距家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吃上一顿顺口的家乡菜、儿时记忆中的食物,更能慰籍、疗愈那份思乡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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