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点16（Winter）
墙
空气中的冷气还远不到可以凝固水蒸气的程度，可此时就这家热气腾腾的火锅店，我与东阳之间的空气却早就不知道结冰了多少次了。
二个小时前，东阳打来电话给我，说他下了飞机给我带了好东西，晚上一起吃饭。于是就来了这家“单鸳”火锅店，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东阳从机场赶到这儿刚好有位。
“你看我从香港给你买了什么”东阳递给我一个黄色的免税店袋子。
我接过来，里面满满的面膜，以及一个背部按摩仪。
“这个超级赞，在香港都卖脱销了，你每次健完身跳完舞不总是后背酸痛吗，用这个就行，里面好像有什么电磁高科技的”
我把东西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谢谢”
“深井冰啊，谢个毛线。你试试那个按摩仪吧，反正锅还没开呢”
“等一会儿再试，我想先和你聊点事儿”
东阳这才看出我面色不对，立刻整个人紧张了起来“你先别说！”他用两只手用力揉着太阳穴，眼睛紧闭，一副在经历着什么心理挣扎一般。几分钟后，终于他放下双手，眼含热泪，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原谅他”
“哈？”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小锋之前失踪的事儿有结果了，说吧，我做好准备了，两个男人在一起久了总会这样，我接受得了”
“你接受得了是因为爱郑雨锋爱到可以包容他的一切，还是说你自己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儿？”
空气就在我这句话出口的那瞬间迅速降温，凝结，东阳大概是太过惊讶以至于眼睛撑大了好几倍，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雨锋之所以9点以后会消失，其实是去帮他妈妈出摊儿做生意去了，他不跟你说，是怕你想太多，怕以后他再买东西给你，你会因此觉得内疚而不收，怕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跟他撒娇要礼物了”
东阳眼里的那些泪水，这一刻才涌了出来。
“而你呢，以为这些天手机关机，不发朋友圈，就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去哪了？！”
“我···”东阳急着想解释些什么，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上菜的服务员，一盘切片牛肉连盘子带肉一起被他打落在地，刺耳的碎裂声把餐厅里一半儿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东阳急忙道歉。
“没关系，我再给您上一盘，这个您别碰，免得划到手”
很快，两个男服务员拿着扫把将碎盘子和肉都扫走了。
“你知道了··？”他的声音略微颤抖，我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了？”
“他还不知道，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跟你爸妈去香港吗？怎么会跑去马尔代夫，而且为什么会跟闵尧在一起。是你临时改变主意去那里碰到了他，还是早有预谋早有打算。如果是早有打算，那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你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一次都说清楚吧”我懒得拐弯抹角，连珠炮似的追问起来。
“我的确和爸妈去香港了，不过只去了三天，后四天都在马尔代夫。我跟闵尧也是早就商量好的····”
“你有病吧！”我不等他说完，抑制不住的愤怒就喷薄而出了“你这么做，你对得起郑雨锋吗？他小心翼翼的保护你，所有压力困难都自己扛着，把最好的都留给你。自己过得那么苦逼还TMD笑着说‘赚钱就应该给你花，因为只有你快乐了，他才更有动力赚钱’，晚上九点下了班还要去帮阿姨出摊，一直跑上跑下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却还为了你而咬牙坚持的时候，你却在几千公里的沙滩上跟别的男人嬉闹玩乐？！”
“我就是不想他这样！”东阳用纸巾遮住自己的眼睛，语气中带着委屈“我就是不想他那么累，我心疼！所以跟他在一起，我不去吃以前常去的澳洲牛扒馆，我不去万豪下午茶，我不去三里屯北区买衣服，我也不去马尔代夫度假。我知道他工作辛苦，我知道他累，我也付出很多啊！你知道我之前过得是怎样的生活的，找男人只看钱包，买的吃的都只要最好，为了他我都可以不要了，我甚至都觉得我不再是自己了。前些日子，闵尧他刚好要去马尔代夫，发微信问我要不要一起去，费用全包，我就答应他了。的确，我自己也是想去想了很久了，那是我的梦想之一。既然有人愿意花钱，我顺路去了，小锋他也就不需要再为了帮我实现这个梦想而焦头烂额了，这难道是坏事吗？！我也是为了他，为了我们好啊！”
听了他这话，我不禁笑了出来“为了他？为了你们？东阳，没想到你自我催眠真的催眠得挺厉害的。你要是这么伟大，这么问心无愧，为什么还要害怕郑雨锋知道这个，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连朋友圈都不敢发，要知道以你的性格，吃顿下午茶都可以发出三条来，去马代这种事儿还不得千军万马得发烂几个社交媒体？还有，什么你顺路去了，小锋也就不需要帮你实现梦想了，这是什么狗屁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郑雨锋听了你刚才的话，他会有多难过？自己的男朋友嫌自己没有能力帮他完成梦想，所以只好去找别人男人帮忙”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认为小锋这样拼死拼活的赚钱是因为他喜欢？还是为了他自己？你跟他要这个要那个，无论他能力及与不及，他可曾抱怨过你一句？我们旁人看得真切，这个人是真的拿出了1000%的真心来对你，他从来也没有要求你改变过，他甚至希望你就是原来那副样子，因为只有那样的你，才是最快乐的。这样一个人，你舍得去欺骗他，去伤害他？”
东阳只是低头哭，不再说话。
我把桌上的那包纸巾往他面前推了推“别哭了，这件事我不会跟郑雨锋说的，知道的人也不多，但作为朋友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反思一下，世界上那么多人，这圈子那么浮夸，要遇到一个像郑雨锋那样的人真的比中六合彩特等还要难。别因为一时糊涂错过这样的人，真的”
“我…我不会了，以后都跟小锋好好在一起”
“好了 别哭了，吃饭吧 傻子”
虽然训了东阳一顿让他醒悟了不少，但我知道这件事的根本在于闵尧，如果闵尧一直不肯放下对东阳的执着，以后肯定累似的事只会更多不会少。
那顿饭终究还是没有吃好，东阳哭得没了胃口，我也脑子乱得没了食欲。
京
“你看，这个枸杞，高温杀菌全程没有人手碰触，每一粒都饱满好看，对比以前在菜场买的那些散装的东西，一个个又小又脏，洗都洗不干净，这个才真的人可以吃的东西”陈井升拿起一罐密封枸杞子欣赏了一番丢进我推着的购物车“这进口超市就是不一样呀，东西又多又全不说，食品类都是欧洲标准检验，听说那可比我们国标高多了，最近国内食品出问题的事儿多多，我觉得我们以后也少吃国产货，现在经济条件允许了，美国人吃啥咱就吃啥，跟上国际标准”
“现在都全球一体化了，美国人用的吃的也大部分都是中国出口的，哪分那么清楚。”我拿起一袋意大利进口帕斯塔面“就这东西，也是中国以前传过去的，而且西方食物不见的就合你的胃。忘了我们之前去吃西餐，结果你拉了两天？”
“那是那家海鲜不新鲜，说是新西兰空运来的，我看根本就是天津附近海里随便捞的，那螃蟹壳里那么多泥，新西兰才没有那么脏”
陈井升现在不是十八线无名小演员了，而是新生代网剧红人，地位改变了，生活质量自然也要提升一番。以前中传门口的烤冷面，手抓饼变成了今天华贸旁边的日料，铁板烧。以前2块钱坐便全程的地铁，变成今日随叫随到的Uber。甚至以前挣扎半天才下得去手的17块钱农药皮肤现在对他来说都变成了不好意思用的“贫民”皮肤了。而我作为他的“铁瓷儿”自然也跟着沾光受惠，以前发工资了才会吃的三文鱼，现在冰箱里存了一大堆，也不用再穿那些淘宝劣质表演内裤了，一律换成澳洲gay牌Addicted。丢掉美G和妮维雅，摆上了SKII和科颜氏。有了底气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连铛铛最近见了我都说我现在整个人都在发光。
陈井升的女朋友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我们搬了新地方后，赵馨只来过一次，两个人依旧是吵架，然后赵馨哭着离开。再后来他们之间联系更少了，别说吵架，电话都不怎么打，只是偶尔会在微信上道个平安。我一直不清楚他们现在的关系是怎样，还有没有继续的可能。直到有一次，我去桃源跟郑雨锋吃饭，结束后去地铁站时路过那家便利店，透过窗子刚好看到收银台后眼睛肿成金鱼的赵馨。
我记得那天早上，陈井升跳着沙发跟我说他试镜上星剧《莴苣》男三号成功了，这代表着他终于可以从网剧咖晋升到电视咖，身价当然三级跳。
而同样是那天早上，陈井升在微信里跟赵馨提了分手。他选择离开这个在他最艰难的几年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这个哪怕跟家里翻脸也愿意把他的孩子生下来的女人，这个当全世界甚至连我都不相信陈井升会红而却一直对他的未来深信不疑的女人。
看着她肿着眼睛依旧努力挤出微笑对每一个进店的人说着“欢迎光临全家”我没有唏嘘感叹，因为这就是现实生活。没有否极泰来，没有常胜将军，可以在苦难中相向而行，也可以在收获来时背道而驰。当一切降临时，即便再难，我们也要全盘接受，消化，然后继续生活。
“想什么呢？”陈井升从收银台出来打断了我的沉思。
“没事儿，想晚上吃啥呢”我笑着接过陈井升手中的袋子。
“海陆大餐呀，我叫了个阿姨来做饭，把家里的三文鱼煎了，然后做个烤羊排，再来瓶红酒美滋滋”
“晚上吃海陆大餐你不减肥啦，再过几天可要就进组了”
“放心吧，男1是个关系户根本没演技，男2比王康还胖呢，我吃几顿海陆大餐都吊打他们”
“好么 等你吃成了猪，我看哪个组还敢要你”
“哈哈哈 那我就转型走综艺路线”
我们两个一边聊一边笑直到陈井升已经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了，才发现早已在走廊等了许久的赵馨。
“你怎么来了？”陈井升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我想跟你谈谈”赵馨低着头，不安地搓着双手。
“那进来吧”陈井升拉开门。
“不了 我在门口说几句就走”
“那我先进去把菜洗了，你们聊”我接过陈井升手里的两个袋子，走了屋子，顺便把门虚掩上。我把东西放在餐桌上，然后将冰箱里冻着的三文鱼拿出来放到水里解冻。接着又走回到门口。
“难道，难道我们这几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吗？在微信上？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了？”赵馨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门厅。
“就像我之前说的，性格真的不合适。”
“陈井升！你忘了你的那些承诺了？你忘了你说过要跟我过一辈子，到老了让我推着你到处跑了？难道那些都只是用来骗我哄我的吗？！”
我站在门后听着赵馨歇斯底里的哀求，心痛却又无可奈何。
“赵馨，真的，别闹了。你的房租答应你，我会一直帮你付下去，直到你找到新男朋友。另外如果你有急需钱的地方，你也可以跟我开口”
“呵呵···钱···呵呵呵·····”赵馨笑了起来，那声音里面透着绝望与心碎“钱···呵呵呵·····”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电梯门关闭的声音
陈井升推门进来，我看着他，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直奔厨房“走吧，做饭去”
我关好虚掩的门，也匆匆走向了厨房。
那天之后没多久，赵馨就辞掉了便利店的工作回老家了，他们也再没有联系过彼此。
选择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选择离开却往往是一个人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