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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人生的多巴胺

2024-05-30  本文已影响0人  趣趣多说

      我虽然读了七年中文系,但我和我身边大部分人并不喜欢写诗,读诗也是完成基本任务。本来读诗应该像吃饭一样是必需品,但如果品不出味道,就很寡淡,淡到下不了口。

      我读大学时,辅导员是文学博士。他有博士学位,但是不会讲普通话,他跟我们陕西另一位著名的作家一样,不是普通人,不说普通话。普通话就像是封印着他的魔咒,怎么都学不会。

    我爸第一次送我上大学,走进学院办公室,看到这位穿着普通,头发黑白相间,满口陕西话的辅导员,还以为他是学校的清洁工。等知道他是辅导员之后,我爸说:“老师,我们家贫困,学校有没有什么补贴”?我爸这个人特别擅长在脑子里赚钱,经常冒出一堆点子,今天藏獒很贵,他就想养藏獒。明天进了趟城,看到冬虫夏草那么小一玩意,居然按克卖,他就想养点冬虫夏草。然后去旧书摊上淘养藏獒和冬虫夏草的书,因为新书贵,他舍不得买。如果淘不到,他就去书店里看一下午。最后理论都掌握了,嘴上说:“还是条件不允许呀”。

      辅导员看了我爸这理所当然的手心朝上,有点不爽,问他:“那孩子考上大学是开心的事,你家里人有没有努力弄点学费,亲戚朋友有没有资助”?我爸挠挠头说:“老师,我们亲戚朋友都是农民,农民没有新闻上说的那么有钱”。“是吗?其实大学也不像新闻上说的那么有钱”!辅导员半开玩笑说,扫了一眼我爸错愕的表情,哈哈大笑,指着我,对旁边的助理说:“给她发补助”。 出门后,我爸说你们这位辅导员嘴皮子利索,肯定读了不少书。

      这位辅导员王老师是我身边学历最高的诗歌爱好者。这么说吧,没人能从他手里轻松请到假。你说:“王老师,我请个假”。他就问你:“古代文学学到哪里了”?你抓耳挠腮,随便说:“学到汉代了”。他举起三个指头,说:“很好,汉乐府诗三首,背完签假条”。于是你灰溜溜地站在教室门口使劲背,背完了去签假条。他从不问请假原因,请了就是请了,我们班请假人很多,但是成绩又好,老师也不说什么。他说,诗人哪有按时上课的呢,就算上课,也不能上太多课。于是,我们大学期间人均诗人待遇,请了很多假,好玩的地方去了不少。

        我爸和我姑应该是我身边学历不高的诗歌爱好者。爷爷一共生了5个孩子,就出来了他们两个“诗人”。我爸家里穷,供不起读书,而他性格又奇怪,别人都是聊地里的收成好不好,我爸偏要聊水浒传和红楼梦。于是,他聊天不靠谱,种地也不靠谱,虽然身体壮实,也藏不住“懒”的本质。

      我爸等到四十岁,终于认识了我妈,我妈愿意嫁给他,后来我妈为了她这个决定劳累了一辈子。我问起我妈为什么愿意嫁?她说,当年我爸的房子一团乱,桌子上堆着一大厚摞诗歌和小说,她是学渣,没见过谁能写这么多字,就觉得我爸迟早是作家。

      我妈不像我爸,她有钱读书,学习不好是真不好。外公那时是村长,队里死了牛羊猪,他偷偷拿几块肉回去,全家人吃一顿好的。我爸妈的贫富差距就是我爸没饭吃的时候,我妈还能偶尔还能来顿肉。我外公也非常支持孩子读书,学费从来没少过,我妈考不上中学是真考不上。我爸就不一样了,爷爷奶奶觉得他古怪又懒惰,姑姑聪明又听话,在钱只够一个人读书的情况下,他们一点也有犹豫,一点也没被那个年代西北农村人时代骨子里的重男轻女影响,选择了让我姑读书。

      于是,我姑很幸运地多读了两年书,当了一名乡村小学语文老师。姑姑和爸爸经常写诗,以前是交流手稿,现在有手机了,他们写的更多,发的更快了。等我读了大学中文系,姑姑和爸爸觉得我也算半个“专业人员”了,他们把自己屡投不中的诗歌拿给我看。我仔细一读,也毫不客气地说:“你们写诗的水平就像是民间科学家研究天体宇宙一样,还没入门”。我爸和我姑对视一眼,都不服,一口咬定是我的鉴赏能力不行。

    但是他们知道不能发表的原因了,只消沉了几天,又振作起来了,新的大作源源不断地发到我这里,他们照例春天来了读春天的诗,写一首咏春;夏天来了读夏天的诗,写一首夏至。他们不停地读,不停地写,一年四季都写上一首,再加上清明节、端午节、儿童节、妇女节、春节,还有我们那里农忙结束一起相聚的忙罢节,各来一首,每年阅读量不小,产出量惊人。

      有一次姑姑写了首极满意的诗,立马发给爸爸看。爸爸一看,写的哪哪都好,他就舍不得“还”了,要据为己有,他立马发朋友圈,配上文字“偶得一首,请共赏”。下面除了我姑,一堆点赞的。

      我想起十年前,宿舍四个中文系的同学毕业旅行去了海边。当时已入夜,海风吹得极舒适,我们在毕业这一年,为了一份满意的工作经历了数轮投简历、面试、被刷、再投简历、再面试的魔鬼循环,在人海中摸爬滚打,在职场中起起伏伏,最终得到了满意的工作,那块长久压在心头的就业大石头也终于安然落地。

      此情此景,明月清风伴着四个“前途似锦”的愉快女人,我们其中的一位大声吟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们不由地跟着一起大声读。诗歌的美与那夜的轻松一起交汇在我的脑海,数年后,纵使生活琐碎,一地鸡毛,当时一起读诗的同学已不再读诗。又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学中文,就只想着怎么应付生存,而从未喜欢过诗。它离生活又近又远,又不能帮你什么,可它就是在那里,给了我的辅导员、我的爸爸、妈妈、姑姑和无数平凡的人生命的慰籍,就像王小波说的,人只有此生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有诗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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