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语者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期征文。

这个夏天是陈喆的最后一个暑假了，他的朋友约他一起去东湖公园游玩，东湖最有名的当然就是划船，快艇。

七八个年轻的男孩儿和女孩儿，叽叽喳喳在商量着要不要玩快艇，几个人一组，怎么分配，结果正好多出了一个人，陈喆见状，说自己不想玩，让朋友们去玩。

朋友们有时尖叫着，有时又开心地大笑，陈喆等着无聊，就自己租了一艘船，在湖面上闲逛。

湖中心有个小亭子，很多游客到了那里都会上岸玩一会儿，陈喆看着亭子那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他调转方向走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想去看看湖边的荷花和鱼，就这样不知不觉来到了湖边。

菏叶一片连着一片，成片的菏叶之间，偶有荷花立在一片绿中间，陈喆放慢了速度，就想在这画意满满的大片的绿与一点点红之间，游荡。

向远处望去，还有成群的野鸭，它们自由地戏水，偶尔去扎到水里去捕食，整片湖都是它们的天堂。

忽然一群乌鸦绕着陈喆飞来飞去，久久不散去，好像要告诉陈喆一些秘密，陈喆索性加快了速度，跟着那群乌鸦，这时他的耳边传来几声呼救的声音，那声音细弱，好像在喊：“救命。”，那是很微弱的女声，陈喆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紧跟着那群乌鸦，看看它们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大概开了五分钟的船，陈喆看到一排密密麻麻的芦苇，正好是在一个岸边的凸起处，走到这儿，陈喆发现了不明的物体在湖面上飘着。好奇心驱使他再靠近一点，这一靠近，不禁让陈喆出了一身冷汗，湖面上分明飘着一个人，长发自然散落在湖面上，她是趴在湖面上，穿着一件黑色吊带连衣裙，别的特征暂时看不清，陈喆停止靠近，警察学院马上毕业的他，赶紧拿起了电话，给自己实习的带教老师打个电话，十分钟后，一辆警车开了过来。

费了些功夫，警察把她打捞上岸，此时的她，面部被水泡得发白。

张伟是陈喆的师父，此时张伟问陈喆：“说说你的想法吧！”

陈喆：“只从表面上看，尸体符合溺水身亡的特征，从脸上淡红色尸斑，还有已经漂浮上来，她已经死了一周左右。目前看不出这个女孩儿是轻生还是他杀。”

张伟没有再说什么，显然是对陈喆的答案不太满意。陈喆是警察学院毕业没错，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虽然他学了很多，在同学们中间也很优秀，毕业在即，他根本不想进入公安系统工作。

陈喆结束了游玩，被师父抓回派出所工作，陈喆坐在一旁听一群师父们分析，最终认定为自杀。

北方的夏天，总是干热难耐，这个时候，陈喆总会莫名烦躁，听着树上知了叫个不停，他戴上了耳机，随意听一些排行榜的歌曲，没有一丝风，树叶仿佛静止一般。他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

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这是他预料到的，没有人就没有午饭，陈喆直接换了睡衣躺在床上随便翻看着手机，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睡梦中，他又听到了一个女声的呼救：“救命。”

陈喆一下惊坐起来，口中念着：“什么情况，难道是那个溺死的女孩儿？这不科学，这不科学……”

陈喆摇了摇头，起床去冰箱里拿冰镇水喝，一阵凉意从口腔灌入到胃里，他彻底清醒了。

女孩儿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一直在我耳边喊救命，她不是溺水自杀吗？跳进去后悔了？

陈喆点了一份外卖，吃完后去拳击馆准备发泄一下自己的苦闷。出了一身汗，冲个热水澡，他瞬间感觉神清气爽。运动真是个好办法。

晚上，陈喆父亲陈安回到家，和陈喆说了几句话：“你邓伟叔叔的女儿前几天不见了，今天在东湖公园在湖里被发现，打捞上来了。你要是有这个消息，费心帮邓叔叔弄明白，怎么好好的一个丫头，就这么走了。”

陈喆惊得下巴都来得及合上，口齿不清地问：“那个黑裙子女孩儿是邓叔叔的女儿邓妍？”

陈安：“臭小子，你真知道这事儿？”

陈喆：“嗯，还是我们一起玩发现的，她就是邓叔叔的女儿呀，长大了实在认不出来，她还被泡得太久了……”

陈安：“儿子，你邓叔说丫头平时乐观开朗，肯定不会轻生的，你正好好好查查，给你邓叔叔一个交代。”

本来陈喆一心想着把实习期熬过去就可以彻底解放了，邓叔叔家的女儿一事，他又不得不多关注。

陈喆第二天回到局里，听到其他同事说认定邓妍为自杀，可能就要结案了。陈喆情急之下，找到带教老师冯谦，告诉冯谦不能这样就结案，里面一定有蹊跷。

冯谦看到自己的学生突然对案子感兴趣，心里还是有点疑惑，让冯谦给他一个不结案的理由。

炎热的夏季，总是和更多的案件有关，炎热带来的暴躁，就会引起很多与情绪失控有关的案件，比如激情杀人，抢劫，纵火案，局里已经有了不少大案要案，邓妍的案件，一个二十岁女孩儿因为心里承受能力弱而跳湖自杀，真的不会引起众多警察的注意力。

陈喆想了好多个可以交代的理由，又一一被自己否了，说死者邓妍是自己的熟人，还是被父亲委托，这些说出来怎么都不会成为不结案的理由。陈喆脱口而出：“师父，我去联系死者家属，申请尸检。”

冯谦看到自己的学生此刻如此上心，没有给他火上浇油的必要，就答应这么小的一个案子，也不会被他折腾出花开，索性就一口答应了他。

得到了应允的陈喆，立刻给邓叔叔打电话，邓叔叔一听说要尸检，怎么都不肯同意，最后陈喆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拿出自己小时候和邓妍关系如何如何好来劝说邓叔叔，说他也不相信邓妍的内心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云云。

最后，邓叔叔总算同意了。

尸检是由经验丰富的张法医持刀的，尸检结果，让陈喆着实吓了一跳，邓妍的尸检结果：死后抛尸。

首先口、鼻部没有明显的蕈样泡沫，手指没有溺水挣扎后水草和泥沙的痕迹，未见肺水肿，肺体积增大，内脏无硅藻等浮游生物。

最后一项，是陈喆最不想看到的，他想到了先奸后杀然后抛尸入水。张法医检查了邓妍的下体，确实有被性侵的痕迹，但是尸体在水里泡太久，并没有检测出精液，或者男子采取了措施。

尸检结果并没有给陈喆更多的信息，他想要找到凶手，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但至少可以断定，邓妍并非自杀。

这一天晚上，陈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穿着绿色裤子的男子，总是在他梦中反复出现。他本能想到这难道是邓妍托梦？这听起来不科学，陈喆目前也没有别的突破口。

他连续几天，去东湖公园发现邓妍尸体的地点附近转悠，有一天，有一个阿姨问：“小伙子，你是那个死去的小姑娘的什么人？”陈喆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迅速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陈喆：“阿姨，您说什么？”

阿姨身穿一身棉麻的衣服，一看就是老年活动团的成员，阿姨继续说：“我平时在这公园附近的大剧院演出，这个入口是我们必经的地方，我看你连续来这好几天了，想着你和那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陈喆：“阿姨，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的离开，让我一时……”陈喆真的红了眼眶。

阿姨见状又多说了几句：“那天，我看见有个高高壮壮的小伙子和那女孩子一前一后走着，小伙子一直说着话，最后好像没有谈好，小伙子走过来就想亲这个小姑娘，但是小姑娘扭过头。这就刺激了小伙子，小伙子把女孩子扛起来就走远了，但是我听到从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些不太健康的声音，和我一起的那些人还说，现在的小年轻真的……”

陈喆：“阿姨，那个小伙子长什么样？”

阿姨：“两个小年轻闹别扭，我们不好总看人家的，没有看清小伙子长什么样。”

陈喆：“阿姨，那小伙子穿什么样的衣服，您能回想起来吗？”

阿姨：“这个，我也回想不起来了。”

陈喆：“他是不是穿着绿裤子？”

阿姨：“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小伙子穿得绿色的裤子。”

陈喆：“谢谢阿姨。”还没等那个阿姨反应过来，陈喆就已经跑着离开了。陈喆首先去服务中心调监控录像，可惜案发地点并没有安装摄像头，看来施暴者是提前看好了地址。

陈喆又调公园入口处的录像，只要找到绿色裤子的男子进入园区，他就可以慢慢缩小范围，甚至是锁定凶手。

可以公园的面积实在太大，入口就多达十个，他如果凭借自己的能力，不吃不喝也得找几天，因为邓妍的具体死亡时间不详。

陈喆把录像都拷到了自己的优盘里，回到家，他先去找了邓叔叔，询问邓妍生前有没有男朋友，或者是比较好的异性朋友。

邓叔叔回答，他和邓妍妈妈平时忙于工作，几乎没有正常时间回过家，每次回到家，邓妍已经入睡了，更别提关心孩子的感情生活了，他确实不知道女儿是否有男朋友，也没听说女儿和谁相处过。

陈喆想为什么不问问那个阿姨路过当时那个案发地点的时间呢，这样至少可以少查找一些录像，陈喆想：阿姨说她在大剧院表演。陈喆突然穿好衣服，打了一辆出租车就离开了家。

去了大剧院，他去向门口的工作人员询问这些天那些阿姨们的表演时间，陈喆并没有透露身份，还好工作人员比较热情，把这些天的宣传单一股脑儿塞给了陈喆。

陈喆认真翻看，找事故当天的表演场次，终于在最后一张宣传单上找到了，回到局里，他又围绕这个时间段去找各个门的录像，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陈喆想到难道他们在公园里的酒店住了一天，他又翻看了上一天的监控录像，还是没有，这个公园大得出奇，陈喆多次来这个公园，从来没有走到尽头过。而且，监控视频的盲点也比较多，再加上案发当天是在晚上，清晰度不高，导致案件的调查难度又增加了很多。

毫无头绪，接下来的两天，陈喆都已经泄气了，这一天，都已经上午九点了，若不是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他还能多睡一会儿，打开窗帘，窗外的阳光，看起来十分强烈而闭眼，室内的冷气都不足以给陈喆出去走一圈的勇气。

陈喆拿起水刚想喝，突然想起了晚上做的梦，梦里面有一处围墙，围墙的不远处有一个黑色的铁栅栏，铁栅栏不高，还被人为毁坏了一部分，这样一个中等身材的人一般可以侧身进去。
陈喆似乎想到了什么了，立刻放下水杯，床上衣服就打车去了东湖公园。

东湖公园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人工湖，陈喆虽然多次来东湖公园游玩，但是从来没有走游览过整个东湖公园，而且东湖公园的入口又很多，能轻轻松松地走完四分之一久已经很不错了。

陈喆让司机师傅沿着东湖公园的围墙一直走，直到他目光投向那个有铁栅栏的围墙，陈喆叫司机停了下来，他跳下车，侧身穿过了栅栏，里面是郁郁葱葱的草地，少有人走过的样子。陈喆继续往前走，发现脚下的石子上有干涸的血迹，陈喆戴上手套，伸手抓了几颗带血的小石子，装进了档案袋里。

回到局里，他先找人给这份带血的石头进行DNA鉴定，通过数据库的比对，最后确定了血源的信息。

黄刚，男，24岁，是邓妍的同校同学，学的是计算机网络工程。陈喆又联系了邓妍的同学，询问邓妍生前是否有一个叫黄刚的男朋友，同学们都说曾经有个男生疯狂追邓妍，尤其是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向邓妍表白，他可能认为这样足够隆重，足够有面子。但是对于邓妍来说，十分尴尬，每次都是一次大型社死现场。

记得有一次，黄刚为了约邓妍去看电影，冒着雨在楼下等，最后感动了宿管老师，宿管老师亲自去邓妍的寝室找她，还说了一句小伙子挺有诚意，再不喜欢他，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通过数据库，陈喆锁定了黄刚后，对黄刚的行动轨迹进行了跟踪。但是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黄刚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上学，放学，打篮球。

没有证据，就不能对黄刚进行抓捕，调查进行到这里，陈喆又陷入了僵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如果杀了人，应该紧张得躲起来，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才对，这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特征。

这时候，陈喆又想起了那条绿裤子，既然不能从人的行动轨迹上入手，那么那条绿裤子总不能不翼而飞吧。除了黄刚把它烧成灰，否则总会有那条绿裤子的线索的。他应该是把它藏在了某个地方，宿舍的话，他肯定不敢，太容易被找到。

那么什么地方可以把裤子安全地藏起来呢？陈喆想他杀人后，是一定穿着绿裤子走出去的，不可能脱在现场，那么，他会把它穿到哪里呢？又会在哪里消灭掉证据呢？

陈喆想起了学校附近的垃圾桶，他联系了他学校附近的垃圾桶的回收部门，然后跟踪到垃圾回收站，偌大的垃圾回收站，让陈喆没有一点思绪，那一点绿色对于整个垃圾回收站来说，真的形同大海捞针。

再说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那个时候收回来的垃圾是否已经处理掉，没人能够给出答案。陈喆悻悻地环顾垃圾回收站几圈，就彻底放弃了。

晚上回家，他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喝了几瓶啤酒，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他醒来，天刚蒙蒙亮，他在梦中又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场景，一个绿色的像一个超级大的信筒，上面的字是……陈喆突然想起来了，上面写得是衣物捐赠箱。

陈喆马上去搜索黄刚学校附近的衣物捐赠箱，他们学校的四号宿舍楼附近有一个，还有就是学校附近的步行街口还有一个，陈喆根据梦中出现的那一幅画面，又认认真真回忆了一番，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下，他先来到了步行街口，又去了学校宿舍附近的那个衣物捐赠箱。最后决定找人打开学校宿舍附近的衣物捐赠箱，箱子打开得那一刹那，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因为赶上暑期，衣物捐赠箱没有按平时的日期定期开箱取出，那条绿裤子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学校的监控也都是盲点，但是在黄刚宿舍门口的监控，看到了那条绿裤子。

警方很快对黄刚进行了抓捕，刚开始黄刚还矢口否认，直到那条绿裤子出现在他眼前的桌子上，他开始抽搐，他承认喜欢邓妍很久了，他觉得邓妍也对他有感觉，但是一年多的死缠烂打，竟然没有一点进展。最后黄刚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邓妍骗出来，告诉她见她最后一面，以后再也不会打扰她。邓妍信以为真就赴约了。

黄刚看到邓妍对他保持那么远的距离，还有冷冰冰的样子，让黄刚彻底不淡定了，他走上去强吻她，邓妍不接受，他就直接把她扛起来，走到一片树林里，暴露了他的兽性，邓妍大喊大叫，黄刚情急之下就伸手掐住邓妍的喉咙，没想到邓妍不久就瘫软了，黄刚害怕极了，趁着天黑，把邓妍直接扔到了湖里。

因为天黑，公园里没有几个人，也没有人发现他所做的一切，他避开摄像头，回到宿舍换了衣服，就把那天穿得衣服扔进了衣物捐赠箱，他想这衣服没准会送到全国各地，不会有人发现。而且邓妍一个小姑娘，即使在湖中被发现，别人也会误认为是想不开跳湖自尽。

殊不知自己的如意算盘，在短短的一个星期以后，就被揭穿。

陈喆因为独立破案，被局里表扬，提前上岗。但是陈喆真心不喜欢这个专业，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那几个梦，他根本没有破案的思路。他还是选择离开了，把这个机会让给更需要这份工作，也更热爱这份工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