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等不到归人
熟识的人都叫他们傩送和翠翠,这并不是历史的巧合,只是巧合的是他们都是凤凰古城也就是“边城”的人,二人呢,也自是青梅竹马,郎情妾意,自然就是现实版的翠翠和傩送了。
1、
这个“翠翠”比正版翠翠要幸运幸福许多,家里阿爸阿妈爷爷奶奶都健在,自小家里虽不富裕但其乐融融。她也不是摆渡的,但她从小就帮家里卖自家做的披肩首饰等小物件。每天放学就背着一个篓子出去,她长得可爱,嘴还甜,性子又欢脱,游人就喜欢这样的孩子,每次她的生意都是小伙伴里最好的。
“傩送”家就在她家隔壁,他们俩的房间是一开窗户就会撞到的距离。他阿爸阿妈也每天让他跟小伙伴一起去做小生意,他每次都很不情愿,因为他小时候不太会说话,不敢出声叫卖,只背着东西走来走去,生意自然惨淡。
“翠翠”看不下去了,于是像个老练成功的商人样偷偷向他传授经商秘诀:“做生意是要靠嘴的,卖东西当然要叫卖啦,不叫别人怎么知道你在卖东西,叫卖叫卖,要叫了,才能卖得出去,懂了吗?”
自以为的金玉良言没能让“傩送”醍醐灌顶,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嘴上却迟迟没有叫卖起来。
“翠翠”受了挫,拉住他,“你跟着我叫,我叫一声,你叫一声,知道吗?开始了。”
“卖披肩咯――自己家织的披肩耶。”
叫完一句回头看他,他怯怯转到一边,她又走到他面前,接着盯住他。
终于,他弱弱地开了口:“我也卖披肩――”
那天以后“傩送”的生意果真渐渐红火起来,有时候还会“抢了”“翠翠”的生意,她也不介意。
她只说:“我教得你赚了那么多钱,你可得对我好啊。”
他说话的音量已经练出来了,响响地应了:“肯定的!”
2、
一晃过了好多年,他们上完了小学,上完了中学,如今大学也快毕业了,他当真一直都对她好,在一起也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
按“傩送”的说法是,当年的滴水之恩他余生都得涌泉相报,他还开玩笑地“质问”过她:“你当初就想着我日后以身相许是吧?”她不知羞耻地点头说是。他才知道他栽了跟头了。
本该是忙乱的毕业季,他们倒过得很清闲,论文答辩已过,他们既不考研也不用找工作,因为他们一早就决定毕业回家乡开个小店,就卖一些手工艺品,店名都想好了,叫“送翠”,店面布局和装潢的设计图也画好了,就等完成毕业的最后告别,归家开张了。
带着期待与不舍,日子一天天地过,“翠翠”开始天天往食堂里跑,想多记得一点这里的味道。
“傩送”看她口味难得的好,“挑食鬼,之前在外面吃都挑来挑去,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现在怎么连食堂的都不嫌弃了,最近很饿吗,饥不择食?”
“恩,对食堂的饭菜比较饿,想多吃点,毕业了就吃不到了。”
“思想觉悟还挺高。”
“还用说,快点吃,不然我吃完了。吃完了我们去逛逛吧,再看看这地方。”
这地方都看了四年了,此刻却突然觉得怎么没看够,你看那家经常去的店不在了,那儿又开了家新店了,那个公园里多了个旋转木马了……
看着面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翠翠”终于决心问:“回到凤凰就看不到这么多的车了,也看不到这么高的楼了,你真的甘心呆在凤凰那个小地方吗,就当一个小店铺的小老板,每天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
她知道他选择回去,都是为了她,她家里突然发生了变故,需要她的照顾,才不得不回去。可是他,明明可以保研,可是他放弃了,收到当地有名公司的聘请,他也回绝了。无论是走哪条路,她知道他都可以有很好的发展,可他却要随她回去,她知道他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她不忍心他这么委屈自己。
他想了想才回答,“平凡的生活才是真实的。”然后揉了揉鼻子,笑着说:“而且当初是你带我“出道”的,当然还要跟你混啊,你小时候就那么会做生意,以后我们的店估计要开不知多少个分店呢。”
她被他的“奉承”逗乐了,小时候那么闷的一个人怎么变得这么滑头了,看来得怪她。她笑完了也没说话,看了好一会儿匆匆的行人,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到他手上,他愣住了。
“这保研书是我跟辅导员要回来的,都送上门的东西怎么能不要呢,读个硕士博士回来,多好啊,那我就是硕、博士夫人了,多威风啊。”
他看着她,看得她脸有点挂不住了。他也开始调笑她: “你这么大意把我推出去,就不怕我误入花丛中,流连忘返?”
她有点吃味了,“说得我行情很差一样,那隔壁的隔壁的小子你还记得吗,三年级就开始一直给我写情书了,写得还挺有文采呢,前不久知道我毕业要回去,还说要和我一起创业呢,他可是比你会做生意多了,你要是不回来了,我第二天就嫁给他去!”
他知道适可而止,也不敢再逗她了:“别祸害人家老实小子,我一定会回去的。”
3、
“翠翠”按着之前两个人的计划来经营着他们的小店,虽然是一个人兼任着老板和老板娘,忙的时候也真的忙不过来。还好那隔壁的隔壁的小子经常会突然冒出来帮她的忙。
“傩送”的课业刚开始的时候还比较轻松,每逢节假日都回来,这时候隔壁的隔壁的小子还照旧来帮手。
他有点吃醋了,“这小子怎么总来串门啊?”
她明白他的意思,故意说:“你不在的时候来得比现在还勤呢。”
“什么?”
她耸耸肩,“是啊,我拦都拦不住。”
他越听越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于是几天后来了个女生,说是老板请来的店员。
她摇摇头,哑然失笑。
后来他就渐渐忙碌起来,课业越来越多,他也想顺利毕业,早日回去当他的老板。暑假的时候他也没回来,说是和导师去一个山村里做调查。
夏天的暴风雨说来就来,她赶紧把挂在檐下的披肩取回屋里,关上门和窗户。夜晚来临时雨还在下,风还在刮,这样子有点像翠翠爷爷临终前的那个晚上的情景,她有点害怕。想到爸妈该等着她回家吃饭了,她冒雨跑回了家。
吃饭时候电视里播放着天气预报,说最近全国大多地区连连大降雨,她打电话给傩送,想说让他注意安全,电话却一直不通,她想可能是山区里信号不好。
第二天,大雨还在下,沱江水涨了好高,江水混浊汹涌如同黄河,她关上窗,心想终于可以给自己放假了。再给“傩送”打电话,连打了几个,才终于接通了。
“你终于接电话了!”
“请问你是?”对方的声音像个老人。
“这不是“傩送”的手机么?”她看了一下,没打错啊。
“是,是“傩送”的手机。”
“那麻烦您让他接电话好吗。”
“他,他,昨晚舟曲发生了特大泥石流,“傩送”他……”
她立刻跑到客厅,打开电视机,以往这时候应该是播着肥皂剧的,现在却是在播新闻,新闻是“舟曲特大泥石流”,再转台,还是“舟曲特大泥石流……”
当舟曲泥石流已经慢慢淡出人们的关注,重建的工作基本完成,隔壁的隔壁的小子问她:“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她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他小心翼翼地说:“你以前不是说“如果他不回来,你第二天就嫁给我吗?这已经是第三百个第二天了……””
她终于想起了什么,“哦”,然后就走开了,那小子愣在了原地。
她又走了回来,“对不起,这话我是说着吓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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