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的罪

天色未晚的时候，我去见了王二最后一面

他坐在黄色的白炽灯下，双手托着脸

一言不发

天色未晚的时候，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阳光

白炽灯从王二的头顶上打下来

像某部电影的男主角

我裹了裹风衣

安慰他说：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干。

旁边的看守神色紧张的看着我

把手伸进腰间

我笑笑说：小兄弟，别太紧张，我在安慰他。

他凛然道：少来，你们这群人，都差不多德行，倘若我是法律，我就基因连坐。把你们统统干掉。

我问他：什么是基因连坐？

他得意的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是朋友，肯定臭味相投，你未必不喜欢干他干的事，况且，你刚才自己也说了。

这个时候，这个看守站在边上，我觉得他无比伟岸和高大。

我对王二说：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王二说：我刚听见外面有糖葫芦在卖，你去买一个来。

我对看守说：这也算遗愿了。

他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我起身正准备出去，

那个看守忽然叫住我：等下，你把串糖葫芦的那根尖刺的小棍子拿掉，把果子拿进来吃就行了。

我心想，他们还是很认真的在履行职责。

吃完糖葫芦，我对看守说：

你们还是很人性化的。你看，还给我出去买糖葫芦给王二吃。

他笑笑，说道：我们这里注重人文关怀，贴近群众，务必让从这里出去的人走的开心。

我点点头。

他继续说：你看，正逢双节，我们和殡仪馆合作。为这里的人推出人性化的服务。比如，你可以选择要装自己的盒子。各种颜色，造型，随便选。高端大气的可以镶钻。时间够长的可以进行私人定制。包你满意。当然，你今天选的话，我们还可以送你一盒月饼。

他说完，递过来一个选择单，上面有各种精美的图片。

我对王二说：你选一个吧。

王二低着脑袋，说：无所谓，挑个最便宜的。

我说：你卖了这么多年的水果，没赚到钱吗？

他说：都赔了。

我说：那我给你挑一个，钱我来出。

看了半响，我挑的眼花缭乱，看守热情的过来介绍和推荐。

您看这款，红木桃纹，刀工细腻，质地和手感上佳，绝对是上品。

内部打磨光滑，雕着佛像，头尾大和二字。

我说：大和不是日本人么，大和名族。

他说：不是，说的是佛教里的大和宝殿！

我说：那个好像叫大雄宝殿。

他挠挠头：做刻字的没文化，甭管这个了，您看怎么样，要吗？

我说：成，就要了吧。

他高兴的说：得嘞，送您一盒月饼，一会儿您可以跟您的朋友一起分享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看守拿了一盒月饼过来，说：这是送的八个月饼，四个吃的，四个烧的。

我说：怎么还有烧的？

他说：这不您朋友一会儿要上路了么？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确很人性化。

看守又说：今天您二位真是好运气，这盒子上可以给你们现刻一行人生格言，正好刻字师傅在。

我问王二：你想说点什么呢？可以刻盒子上。

他想了想，犹豫着说：今生卖西瓜，来生卖核桃。

我问他：干嘛想改行？

他说：核桃小，衣服一兜就能跑，况且还砸不烂。他们也不能天天带着榔头上街吧。

我想了想，觉得这是大实话，不免心生感动。

那行，那就这样吧。我对看守说。

他端端正正的写下王二的人生格言，说：好勒，您现金刷卡？付完钱，那边儿就可以刻字了。

我大手一挥，刷卡。

天色未晚的时候，我在殡仪馆的外头已经拿到了装着王二的盒子。

这个时候太阳沉沉的挂在最西边的角落里，暗暗发着红光。

我摸着盒子说：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这个时候余晖恰好照在盒子的正面。

王二两个烫金的大字在昏暗的暮色里熠熠生辉。

THE END

后记：

王小波在他的书里写过，曾经看见过一只鸡，扑棱着翅膀想要起飞。令他感动。

但感动之处在于，作为一只鸡，居然想起了要飞起来，飞到高出去。

我想，作为一只鸡，就算在努力，飞的在高，掉下来还是会给人吃掉的。

某天晚上我走在狭长的公路上，路灯把我的影子渐渐拉长。等走到下一个路灯的时候，

影子又会忽然缩回去，再继续慢慢拉长。

我想，其实所有的事物都是这样。不管走了多长多久，还是会回到起点的。

这就是循环。

（本文纯属虚构小说，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