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袅袅灵耀寺

2020-12-06  本文已影响0人  慧一文

灵耀寺始建于晋义熙年间,据两旧志记载,灵耀寺建在姑蔑故宫旧址上。灵耀寺原名灵光寺,宋绍圣年间,易名灵耀寺。自古以来,灵耀寺禅和云集,香火鼎盛,称龙丘第一山。

然,从晋至宋间,关于灵耀寺的文献记载极为罕见。世人较为熟知的有唐诗人孟郊的《姑蔑城》,但他也只是“抚俗观旧迹”,对灵耀寺只字未提。庚子年初冬,旅沪游子刘永翔先生回乡省亲,传我一首赵嘏咏龙邑轶诗《独登姑蔑楼寄清上人》(诗渊册一页六七三),两旧志中并未载入此诗。

赵嘏,字承佑,楚州山阳人,唐代诗人。赵嘏会昌四年进士及第,一年后东归。会昌末或大中初复往长安,入仕为渭南尉。

《独登姑蔑楼寄清上人》诗云:

姑蔑城边水乱流,登城怀古不胜愁。

鸡峰半露轩西日,縠浪斜摇树外秋。

来客暗思功未立,高僧应笑世如浮。

长吟欲问当时事,尽日无人独倚楼。

五代王定保的《唐摭言》曰:“嘏尝家于浙西,有美姬,嘏甚溺惑。洎计偕,以其母所阻,遂不携去。会中元为鹤林之游,浙帅窥之,遂为其人奄有…”

赵嘏早年曾长时间居住浙西。诗中“来客暗思功未立”,或正因赵嘏大和七年预省试进士下第,郁郁寡欢。后句“高僧应笑世如浮”,从诗名看,高僧应为姑蔑楼清上人。赵嘏虽仍以姑蔑城名之,但唐时的姑蔑城旧址已是灵耀寺,那么,此清上人,应是灵耀寺僧人,亦或为灵耀寺住持。

我们不妨借古诗还原一下灵耀寺当时的地理环境。灵耀寺西北临縠水,北有城隍湖、方家湖,当然,唐时或称太末湖;灵耀寺东临是灵江港,灵山港也应是众多支流交错,我们至今仍可找到濠河的遗迹。灵耀寺南面,当时孔庙未建,西湖也未筑,少有建筑,大多是沙丘、湿地,故有“姑蔑城边水乱流”。而赵嘏可以“登城怀古”,至少说明唐时龙游城古城墙是存在的。

灵耀寺东南有鸡鸣山,故可在“鸡峰半露”赏落日,西北听“縠浪斜摇”树秋,也就是说,当时,赵嘏是来灵耀寺赏秋的。灵耀寺在当时为龙游名胜。

赵嘏的《独登姑蔑楼寄清上人》诗,或为流传至今写灵耀寺唯一的一首唐诗。

时光向后流转了四百年,又有一位诗人留下了一首诗。这次,他直接以《灵耀寺》为题。这位诗人也不是龙游人,但他不仅写了《灵耀寺》,还撰有《龙丘八景》《翠光岩》等,他是宋末诗人于石的好友郑得彝。

《灵耀寺》诗云:

法门照寂本来同,话断无生妙亦通。

境幻灵光西竺国,梦空姑蔑大槐宫。

市云朝暮钟声外,墙月高低塔影中。

琴鹤翁曾遗旧隐,百年凛凛尚清风。

郑得彝的诗满满都是灵耀寺的画面。其一,印证了灵耀寺建在姑蔑故宫址上;其二,灵耀寺的“朝暮钟声”存于闹市中;其三,灵耀寺不仅有围墙,还有高耸的佛塔。最为关键的还是这一句“琴鹤翁曾遗旧隐,百年凛凛尚清风。”此“琴鹤翁”不正是衢州名贤铁面御史赵抃吗?

同为赵氏,但赵抃并非赵嘏后人。据苏轼《赵清献公神道碑》载:“公讳抃,字阅道。其先京兆奉天人。唐德宗世,植为岭南节度使;植生隐,为中书侍郎;隐生光逢、光裔,并掌内外判。皆为唐闻人。”赵光逢的后裔赵昙“徒家于越”,赵昙乃赵抃曾祖。

冥冥之中,赵抃也注定与灵耀寺有不解之缘。

赵抃父亲赵亚才,妣徐氏,魏国太夫人,乃赵抃生母;徐氏,越国太夫人,赵抃继母。庆历三年(1043),越国太夫人逝,赵抃在继母墓地旁筑庐守孝三年。嘉靖《府志》载:“抃丧母,与弟拊庐三年。今过勖牓其里曰孝悌,筑坊立表。”这期间,赵抃为湖镇舍利塔院撰《大宋衢州龙游县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记》。

庆历五年(1045)10月,那年,赵抃三十八岁。也是在一个深秋的早上,天气晴好,应龙游县令丁璹所邀,赵抃携琴与书童泛舟自浮石、安仁、团石而下至驿前渡,县令丁璹、监茶盐酒祝武继忠、尉兼簿谭执古和湖镇乡绅江延厚一众人等早在岸边等候。赵抃下船后骑上高头大马,由龙游城大北门入城。

为何说赵抃是骑马入城呢?相传龙游大北门内吕祖殿前有一石,长三丈许,阔尺余,为马天骥下马石,甚是灵异。也就是说马天骥回乡省亲,在驿前下船后即骑马入城,这或也是一种礼数。

赵抃此次到龙游,并非为公事,只是受县令丁璹之邀为重修舍利塔院撰文,当时舍利塔院已竣工。赵抃至龙游后,便住在灵耀寺方丈室,凡知县及以上官员出巡途经龙游时,大多借寓于此,赵抃也不例外。赵抃稍作休息后,便随众人赴舍利塔院一拜,后返龙游再憩灵耀寺。

此后数日,赵抃或访徐偃王庙及灵山寺,或至新建的宣王殿祭拜孔夫子,或在方丈室访客畅谈,或处理公函,夜静清茶一杯,闲时琴音袅袅。10月12日,赵抃留下《大宋衢州龙游县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记》一文,便向众人告别。不久,赵抃起泰州海陵知县。后《大宋衢州龙游县白革湖新修舍利塔院记》由慎东美书,立碑于舍利塔下,这便是著名的“九之碑”。

赵抃在朝时称“铁面御史”,《宋史》中将其与包拯同传。赵抃不仅政声有名,诗书棋琴也样样精道。赵抃常一琴一鹤自随,《石林诗话》言赵公有琴鹤龟三物,琴为雷氏琴,龟为白龟,得自陆州。赵公及晚年由成都归,鹤已先放,复放龟于淮中,所携物唯一琴而已。苏轼称颂其是“清献先生无一钱,故应琴鹤是家传”。郑得彝的“琴鹤翁曾遗旧隐,百年凛凛尚清风。”也是此意。

又过了四百年,石处山断崖深处,忽又传来琴音袅袅,姑蔑大地,美哉峨峨!

2020年1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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