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黄鳝
乡下黄鳝很多,它们藏在田里很难捉到,在集市上黄鳝的价钱很贵,人们对这田间的野味很喜爱。今年五月份时,我在买泥鳅的时候询问了一下黄鳝的价格,被商贩告知黄鳝十多块钱一斤。于是想起来了儿时我陪爷爷一起施黄鳝,那时黄鳝才一块多钱一斤。
夏日时,山野里虫鸣不断,晚霞撒在天边,周围的树木被映照出动人光彩,爷爷挑着一担子的籇子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黑狗陪着我们穿过小道,跨过田埂,翻过林场。在太阳即将西沉的这一路上,爷爷卷起裤脚,将那担上的籇子施在田里、沟里、池塘里,他把籇子的兜塞进泥沼中,而我站在田边满怀期待,盼着今晚籇子里能多施到几斤黄鳝。
那一担施黄鳝的籇子都是爷爷亲手编织的。爷爷用后山的楠竹,用柴刀破去青篾,用细篾做头,然后用黄篾交织着编下去。籇子不能太大,一个半拳头大小即可,但爷爷在收兜时编织得很巧妙,一个倒漏斗状的编织法,让黄鳝、泥鳅等只能进不能出。做好的籇子大至有七十多公分的长度,头的那端用青篾收边,再塞上准备好的杉树木塞子,整个籇子的感觉就是头偏小兜稍大。
织好籇子只是施黄鳝的第一步,但一个空籇子是不能让黄鳝上钩的,准备好诱饵是关键的一步,这一个步骤我也参与得最多,那便是挖蚯蚓。家里有一个空罐子是专门用来装蚯蚓的,爷爷负责用锄头挖土,我负责用手在土块里捡蚯蚓,爷爷挖地很快,我也捡得很勤。蚯蚓滑滑的,若不快点抓住,它就分泌粘液钻进泥土逃之夭夭。那几年,我和爷爷把老屋周边的地几乎挖了个遍,蚯蚓被我们装了一罐又一罐。挖好蚯蚓后,便要做一件残忍至极的事,我从牛圈旁的草堆上抱来一铺稻草,爷爷将稻草点燃,然后将蚯蚓倒在火里,“噼里啪啦”粘糊糊的蚯蚓在火中翻滚,却难逃一劫,它们很快就被烧熟,同时那一堆黑乎乎的稻草灰里发出了一股与稻草相融合的香味。爷爷说黄鳝就喜欢吃这个,然后我们将熟蚯蚓放在籇子里,一个籇子里一条,盖好木塞子。
次日时,我起床后急匆匆地打开房门,便看到了晒谷地旁的竹竿子上挂着籇子,籇子还是湿的,是爷爷早上取回来的。我一路小跑看到老屋蜂桶旁的钉子上挂着一个收黄鳝的小篾篓子,爷爷每次都把它绑在腰间,篾篓子也是湿的。当我跑到厨房后,看到了地上放着半木澡盆的黄鳝,心里便乐开了花,于是伸出手在盆里玩半天,可是怎么抓都抓不住黄鳝,黄鳝光溜溜的,比蚯蚓滑多了。这时爷爷会走过来,一手抓住几条大黄鳝,他一边笑着一边说,待会儿给你煎黄鳝吃。爷爷在锅中烧好热油,把处理好的黄鳝丢进锅中,黄鳝很快弯曲起来,一圈一圈,黄鳝煎至金黄便熟了,母亲把煎好的黄鳝称作“火龙圈”,我最爱吃火龙圈,一次吃好几个。
时间如流水,转眼数十载。如今老屋旁的土地也都荒芜,种田的人少了,田地里长满了草。曾经立下丰功伟绩的籇子还挂在老屋的木板墙上,装蚯蚓的罐子也还在,却也逐渐生锈。老人已离去,而我再也没吃到“火龙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