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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顺畅理解和充分欣赏《山鬼》:《山鬼》解读感思笔记

2019-06-09  本文已影响4人  笑独行

如何顺畅理解和充分欣赏《山鬼》:《山鬼》解读感思笔记

@铁山青士(笑独行)[述记]

该诗在由西汉刘向编纂、经东汉王逸注释传世的通行本《楚辞》中为《九歌》第九篇,《九歌》组诗相传为屈原放逐沅湘时所作,与《湘君》、《湘夫人》等同为祭祀鬼神乐歌,同时也是与《湘夫人》齐名的《楚辞》最美爱情诗,瑰奇甚至还略胜《湘夫人》,而诗中的主人公“山鬼”即是被祭祀的鬼神。

(明汪瑗《楚辞集解》称:“谓之《山鬼》者何也?……盖鬼神可以通称也。此题曰‘山鬼’,犹曰山神、山灵耳。何必嘄夔魍魉魑魅之怪异而谓之鬼耶?”清戴震编撰《屈原赋注》称:“《山鬼》六章,通篇皆为山鬼与己相亲之辞,亦可以山鬼自喻,盖自吊其与山鬼为伍,又自悲其同于山鬼也。”谭介甫先生编撰《屈赋新编》称:“《河伯》、《山鬼》为一偶,本来山与河是相对的,那么,鬼与伯也是相对的吗?……”马茂元先生编撰《楚辞选》称:“山鬼即山中之神,称之为鬼,因为不是正神。……”马茂元主编《楚辞集成·楚辞注释》亦称:“山鬼即山神。古籍中,鬼神二字往往连用。”)

最迟在1982年7月以前,在下就在金开诚先生编撰的《楚辞选注》中读赏了《山鬼》,留下很美好的读赏感受。不过,关于《山鬼》的主人公,金开诚先生好象持的是由清顾成天在《九歌解》中最早提出的“巫山神女”说,也就是与郭沫若、马茂元、聂石樵诸先生见解相同。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当年的理解能力有所不足,还是因为金开诚的注释因受“巫山神女”说连累而未臻完善,总之,在下只是感觉《山鬼》风格堪称瑰丽奇特,有一种如梦似幻、迷离恍惚的魅力,但却未能完全理解和充分欣赏。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如今在下又产生了重新读赏的强烈愿望。

经过三五日在中文网络上多方搜罗和阅读相关文帖,同时逐句逐字追究全诗文字含义,又加之以个人的辨别和思考,如今在下终于感觉已经实现对《山鬼》文本的深入了解和深度理解了。兹将三五日间研读《山鬼》文本的心得体会作如下归纳总结:

首先,楚辞学界关于屈原身世和精神的研究以及首创于汉王逸、光大于宋洪兴祖和朱熹,以“讽谏”和“忠君忧国”为内涵的“兴寄”痕迹分析对于我们读赏《山鬼》以及《九歌》中的其他诗篇是一种莫大的负累和干扰,尤其是屈原与楚怀王之间有如男女之爱的君臣离合寓意附会每每让人看着起一身鸡皮疙瘩,必须给予彻底剥离和排除。

(明张京元编撰《楚辞删注》称:“沅湘之间信鬼,好祀,[屈]原见其祝辞鄙俚,为作《九歌》,亦文人游戏聊散怀耳,篇中皆求神语,与时事绝不相涉。旧注牵合附会,一归怨愤,何其狭也……”“[王]逸注牵合附会,悉归怨怼,几失楚人面目。”胡适先生《读<楚辞>》一文称:“《九歌》与屈原的传说绝无关系。……这九篇……是当时湘江民族的宗教舞歌——最古的南方民族文学。……屈原的传说不推翻,则《楚辞》只是一部忠臣教科书,但不是文学。”)

其次,《山鬼》的主人公到底是怎样一位山神包括是男性还是女性、诗中到底是谁跟谁在恋爱、这首乐歌到底是以谁的口吻唱出来的,这几个问题必须搞清楚,否则,诗中先后出现的有人、子、余、灵修、公子、君、我到底是指谁就有可能搞不清楚了,那还如何顺畅地理解和欣赏?

(马茂元先生编撰《楚辞选》称:“……寻绎文义,篇中所说的是一位缠绵多情的山中女神,必然有着当地流传的神话作为具体依据,当非泛指。”明钱澄之编撰《庄屈合诂》称:“山鬼,盖山魅、木魈之属。往往能出而魅人,然人不慕之,亦不为所惑。篇中状其妖柔之态,婉娈之情,盖深足动人思慕者。惑者忘其为鬼,一则曰“若有人”,再则曰“山中人”,自惑之者言之也。述其居处服食,则分明鬼趣也。至欲留灵修,使之忘归,鬼情甚可畏也。 ”明张京元《删注楚辞》注《山鬼》称:“灵修、公子、君、山中人,皆指所祀鬼言。”清王夫之《楚辞通释·山鬼》称:“山鬼,旧说以为夔、嘄阳之类是也。孔子曰:木石之怪曰夔、罔两。盖依木以蔽形,或谓之木客,或谓之猇〔犭巢〕,或谓之獠,读如霄,今楚人所谓山魈者,抑谓之五通神。巫者缘饰多端,盖其相沿久矣。此盖深山所产之物矣,亦胎化所生,非鬼也。”)

第三,诗中“被薜荔兮带女萝”的人与“被石兰兮带杜衡”的人总觉得不像同一个人,“留灵修兮憺忘归”的“憺忘归”与“怨公子兮怅忘归”的“怅忘归”应该没有语义相近的道理,所以,在下认为,关于《山鬼》主人公的说法必须支持这两个感觉判断。同时,“君思我兮不得闲”、“君思我兮然疑作”二句也必须得到合理顺畅的解释。

第四,清戴震编撰《屈原赋注》以为《山鬼》全诗分六章,在下以为这既是划分《山鬼》段落的依据和准则,对于正确把握和深度理解《山鬼》各个段落甚至每个诗句的含义也至关重要。而在将全诗划分为六个段落的过程中,最需要重视的一个依据就是诗句的押韵和转韵情况。

《山鬼》传世文本计二十七句一百九十一字,闻一多先生怀疑丢失一句,即本当为二十八句一百九十八字。手头没有《楚辞》注本纸质书可参,在下相信全诗六个段落应作如下区分:“若有人兮山之阿”以下四句为第一段,“乘赤豹兮从文狸”以下六句为第二段,“表独立兮山之上”以下六句为第三段,“采三秀兮於山间”以下四句为第四段,“山中人兮芳杜若”以下三句或加上可能在传抄中丢失的一句为第五段,“靁填填兮雨冥冥”以下四句为第六段。

第五,对于读赏者来说,最重要是作品文本本身,能够顺畅地理解和欣赏、从而感觉有所共鸣和享受就足够了,甚至也不必以绝对正确和特别内行的方式“开启”。所以,在下以为对作品文本的关联研究和考察不宜搞得太复杂太繁琐,一切关联研究和考察都应该本着对于理解和欣赏有切实助益展开。

就诗中恋事的主人公以及乐歌咏唱者而言,排除开关于山鬼是哪种鬼神的考辨与争辩,笼统地说,主要有人神相恋与鬼神相恋之分,同时有男神女人(女巫)相爱与女神男人(男巫)相爱之别,与此相应,又有歌者为男所恋为女与歌者为女所恋为男之分别。此外,还有主张按祭祀惯例当由男女巫师分别扮演男女鬼神而咏唱乐歌的。

关于《山鬼》的主人公,经由对相关评论分析的综合考察与对《山鬼》文本本身的深度追究,如今在下已由此前以为是女性山神改而认定是男性山神。而这一改换之所以如此轻易,则除了基于顺畅地理解和欣赏《山鬼》文本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就是诗中的主要人物形象仍然是女性,即以歌者身份出现的山鬼的红尘恋人——即使她只是女巫,那也是不似女神胜似女神!当然,如果能把女巫换成女性山神,那就更好了,文本的解读也将更为顺畅。

应该坦承的是,在下此番认定《山鬼》主人公为男性山神,得益于钱玉趾先生二十年前所撰《<湘夫人><湘君><山鬼>:古代爱情诗的佳绝之作》一文最多,其中对《山鬼》文本的考辨性解读可谓深得我心。虽然在下也知道,关于《山鬼》主人公乃是近乎“木石之怪”和“魑魅魍魉”的男性山怪的说法在宋元以前本是“一统天下”的。但在下更知道,具体到对《山鬼》文本的解读,“山鬼”的身份和性别仍然是不足以说明和解决一切问题的。

作为一首以人神相恋为主题的骚体爱情诗,《山鬼》真正的主人公实际上是山鬼的红尘恋人,也就是作为歌者的女巫,由于“山鬼”自始至终都只是女巫咏唱的对象而并未真正出场,因此诗中的恋事也就自始至终都是女巫的独角戏……这既是作为山鬼红尘恋人的歌者的命运逻辑,也是作为山神祭祀主角的女巫的现实处境,更是作为人神相恋叙事的《山鬼》的必然选择。《山鬼》之所以拥有千古不朽的魅力,相信与此不无关系。

(2019年农历清明节前五日间)

如何顺畅理解和充分欣赏《山鬼》:《山鬼》解读感思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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