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约定
可真好,我有一条小狗了!
我恨不得对所有人都这样喊一遍,可是有点让人害羞的是,我的话还说不全,牙齿更是没长齐。年轻的妈妈用她樱花一般的嘴唇对着我重复着:小狗,这是小狗。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不仅知道这是小狗,还知道打开我们院子的那个破旧的后门,会立刻浮起一层模糊的灰尘,穿过那层屏障,走出去,就能走进一场绝伦的美梦里。可是,让人气愤又无奈的是,我只能闪烁着眼睛,在没有彻底适应这个世界的交流方式之前,我只能用眼睛和心去摸一摸青翠的山,晒得暖和的秧田。这时候的皮蛋儿亮着它黑溜溜的双眼,真诚地瞅着我,笃定地瞅着我。
我住在南方的一个村庄里。南方多山,常年种植水稻。水多的地方总是不乏生机。我家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院里院外种着不同的果树,院后田野大片大片的,绿了又黄,黄了再栽。这时候的农业靠的都是双手,春天挽起裤腿插秧,秋天顶着残阳割稻,到了除虫的时节就得买农药,到了打稻的时节就得排队去村里唯一有机器的店里打稻儿。小学以后的我还是贪吃,放学路上总是拿着有泥巴的手去摘路边的花,摘下来立刻吮一口白色的小尖儿,甜滋滋的,一天学习的疲惫都“谷的白”了。回到家,我妈又开始唠叨:“天天就知道吃,这么脏,细菌都吃肚里了,怪不得上次肚子疼……”“皮蛋儿在吗?妈妈。”我问。“堂屋呢。”“那我去玩会!”我撒着腿跑。
这个时候的我可比几年前襁褓里那个娃娃棒多啦!我会自己开门,我还会爬树——尤其是樱桃树,其实嘉庆子比樱桃好吃,只是嘉庆子里有虫,我特别害怕。害怕的时候像个树懒一样抱着妈妈的腿。除了皮蛋儿,没人懂我的小心思。我们都太过钟爱院后的那个世界。所以,像早就约好了一样,我和它四目相对,我们同两只萤火虫一般飞出去。
皮蛋啊皮蛋,我们在一起,你一声也没吭过,但让我难以怀疑的是,你走的那天黄昏,整个村庄的云彩都来给你送别啦,又或许他们是来迎接你的灵魂。大朵大朵的云霞,是我这二十年来从未见过的艳丽。可是,你渐渐闭上眼了,你还是那么安静,在我的面前一声不吭。
我学着电视剧里的高僧为你超度。皮蛋,你会去往极乐世界吗?倘若你问起现在我们的村庄,我怕我告诉你的是假话,你带着梦走吧快走吧,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了,答应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