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光之中，你的样子

夕阳啊，祈求你下落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一个人在屋内，没有开灯，余晖从窗户洒落进来，残阳施舍的红晕，稍微弥补了镜子里苍白的脸庞，泪珠滑落，这一颗代表的是悲伤还是懦弱？

        那是五一假期的前夕，病卧家中的母亲仍然拒绝着亲人让她去医院的劝告，理由是：“在外工作的儿子就快休假返家了，等他们走后，我再去医院”。疾重难忍的她依旧希望能瞒着就瞒着，即便心里早知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

        每与儿子通电，她都说：“我无大恙，都是些腰酸背痛的老人病，你记得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

        没房未婚的我一直是她的担忧，她害怕治病耗费我的辛苦钱，影响了我的下半辈子。在贫瘠的家中，她时常孤独的面对着自己，最终选择了沉默地与病痛死磕。即便可能没福气享受抱孙子的天伦之乐了，也不能成为儿子的绊脚石。我至今不敢去揣度她如何跨过心坎，强忍着放弃了自己对生的那份欲望。

        当医生说：“做好心理准备。”的那一刻，我脑海瞬间一片白茫茫。“我还有很多幸福时刻要和您分享与您共创啊！”，难道这一切都来不及了吗？

        再后来，我便两地来回，力图能挤出多些陪伴的时光，而母亲则在家与医院间辗转医疗，在为数不多的亲戚帮扶下，情况总算从几近病危至稍有好转。日子虽然延续着，我却无时不在恐慌，我不知道她哪天会彻底离开我，希望那一天晚一点甚至永远也别到来，可我明白，面对这母亲这份爱，即便有九辈子我也报答不完了。

        悔恨难当，做点什么能让她感到多些宽慰，做点什么去稍微救赎这副自我罪身。带她去旅游，可惜她的身子已经不与许；每天陪伴着她，却又苦于无法挣脱生计；我曾想，用微不足道的积蓄去购置二手房或车子，能牵着她步入自己的屋、坐上自己的车；我曾想，眼下若有个愿与我结婚的女子，无论是何条件我都将答应。所有，我都希望能实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在意外来临之前，让她看到那一份份长久以来企盼的美好。可我明白，无论如何我也弥补不了这份沉甸的母爱了。

        每当和母亲坐下来叙旧，苦涩的旧日时光总能激起她的泪花，从前那段艰难的日子，是母亲辛苦地打着零工养活了我们，那时的泪水与欢笑、饥饿与憧憬、懦弱与顽强统统填满了我的童年时光、成为我的生命养分。是她攒了全年积蓄带我去买手机、旅行包，亲自送我踏上前往外地的大巴，在车窗外久久驻足目送。她从未教训过我，永远用自己刻苦、辛劳和慈爱的行动感召我。她从未要求我做得更多，只希望我能平安顺遂。多年后回望，不禁让人百感而泪下。

        在这个异乡的小屋内，泪光之中，我呆呆地望着镜子里越来越模糊的自己，脑海里转而清晰的是她慈爱的身影，此时对生活最大的感激与珍惜便是：抹去这滴泪，拨通电话，我依旧可以喊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