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着我长大，我伴着你变老

记得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有写过一句话是“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很多文青奉为至理格言，顶礼膜拜。

恍惚间，母亲节又到了。

冥冥之中想到的这句话，来映衬我当下的关于我与母亲，甚至我与这个世界的认知的思想。总是局促着的，又满含着亏欠感的。

小时候是娇纵顽劣的，长大后又是叛逆乖张的，现在更是平庸无趣的。并不是她们话语圈里别人家孩子的模样，让她在一群夸赞自己孩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妈妈中间，总是有拿不出手的感觉。

论学习，在五年级以前我是厉害的，三年级分班考，我是前19 个里面不用上六年级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我只上过八年。但是五年级那一年好像考试就开始频频亮红灯了，每每考完试，她就会拿着根棍追在我后面喊着要打我，问我下一次要不要认真学习。老爸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抽着烟，并没有要劝架护着我，也没有教导我下一次要考到前几名。

后面的也就稀里糊涂地上了初一，那一年我很喜欢数学，也仅有那一年是我初中三年最为光彩夺目的一年。初二后人生就开始走下坡了，从此一蹶不振。问缘由，可能是初入社会定力不够，被世俗物欲迷了眼。也可能是分的班整体氛围太差，近墨者黑，无力回天。

这些学业上的“赫赫功绩”，可能曾出现过在她们午后闲聊的茶话会上。母亲可能稍加修饰过，或者避重就轻了某些重要环节。

再后来择城与遇人上，好像也都并未让她欣慰过。

我说我要去北京，他们同意了。我说我要学服装，他们也同意了。我说我和他们去北漂，他们也同意了。

虽然在北京的那几年过得很快乐，但脱不开他们所给予的支持。

到今天，我想起那段时光时，竟在我主观感受里完全避开了他们的想法。这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没有视频的年代，甚至一年才能回一到两次家的机会，他们是怎么理解我在外的生活？可能完全理解不了吧！

就如同偶尔母亲忘了我是在上班，然后打了电话过来，问我在做什么，我回在上班。我总是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一紧。她总是怕耽误我上班。我想释然地说，没事，不忙。可是总觉得很抱歉，抱歉让她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在为我担心。

我去上海的前一夜，和同事在陌生地方的台球馆打台球。打电话回家说，我明天就去上海了。

老爸在电话那头也没多说什么。我不知道那一夜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可能和我在与北京依依不舍的留恋瞬间里，担心得一宿未眠吧！

我都忘了，忘了去顾及他们的感受。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选了自己的路。诚然于我是无可厚非的抉择，但他们好像经不起这么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

好像后来的后来，很多事我只需要跟他们汇报下就可以了。包括公司搬到苏州，我问他们要不要去。电话那头也只是让我自己选择。

从他们第一次让我做个大人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开始，那天我好像失去了方向。我想念小时候在高中志愿书上把“一中”改成“三中”时，他们气得火冒三丈的表情，那时的我虽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还是有他们给我意见。我们常常为一件事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总有一方会妥协。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我放任自流。

我们到了小时候羡慕的年纪，却没能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深刻的道理也谈不好，想到些温情满满的画面。

小的时候也是个泥娃娃，漫长的周末，总是过得很埋汰。母亲为了能看住我，竟然跟在我后面，陪我在田间地头的池塘里钓龙虾。

旁边的路人经过，总是要和母亲打招呼的。

当时怕旁人的眼光里折射出来的就两种话语在他们午后，或者傍晚的饭桌上谈起。

第一种声音应该是，你看小爷他老婆真好，家里的活都忙得不可开交，还陪她儿子钓龙虾。

满满的母子情有没有？

第二种声音应该是，你看小爷他老婆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这么大年纪了，还跑去钓龙虾，跟个小孩一样。

这一种完全是我臆想的。因为认识我母亲的人对她的评价总还是可以的，毕竟她有点能干，也有点好强。

说白了，不过那一阵子雨季，总是会听到有小孩溺水身亡的新闻。她也不好不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只有抛开自己手里的活来陪我。反正也就两天，我上学了，她脑袋里紧绷的那根神经就放松了。

初二时，我是叛逆的。有时竟然会为了一条粉红色的床单一夜不睡，有时半夜在二楼异常兴奋地整理房间格局，惊扰到楼下的她过来怒着脸让我安静点。

那时她应该是更年期吧！反正就是针尖对麦芒，我是各种作。老爸夹在中间各种为难，最后就是用他男人的智慧，楼上楼下地互说对方好话。然后我放学回家，写字台的柜子里总会有我喜欢吃的零食。我也不好问是谁买的。因为如果是母亲买的，我一问她面子要往哪里放。如果是老爸买的，我问了岂不没面子。毕竟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啊！

高三时，在学校旁边租了间房，美其名曰是为了安安静静地学习。可是成绩总是打脸的。但每个周末，母亲都会提着大包小包的，有时夸张到还有鸡汤。说是学习辛苦，给我补身体。

最需要补身体的应该不是我，而是她自己。除了外婆家的琐碎事她必须亲自到场外，她一般很少出门的，因为她坐长途客车总是要晕车的。那一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可能她一坐上长途客车，心里念叨着我儿是要选北大呢，还是清华。纠结了一路，然后车就到了。

现在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她打电话说，我那天还真准备坐车去看你的，但是后来想想要那么长时间就放弃了。你自己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吃吧！生日快乐啊！

这句“生日快乐”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也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肯亲口告诉我。因为二十几年来，只有后来这几年生日时她才会从话筒里跟我说。以前都是含蓄着一带而过的。

虽然现在做着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在自己并不喜欢的城市里。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视频给他们也总是会被唠叨。

他们还健在，还有一盏灯的守候，这就是简单人的幸福吧！不求大富大贵，小富即安也很满意。

对于舶来品的节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母亲节”和“感恩节”，这是我们这个民族最不敢去声张的情感。虽然心里已经感激千千万万遍了，但就是没勇气说出那句我爱你。

我不知道这是否也是商家用暴利的推手推上来的，但还是庆幸这一天会听到，看到那些爱的方式和语言在传递着。

你陪着我长大，我伴着你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