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我和左先生的日常（24）
愿
1
从新区医院出来，阳光已经挂的老高，用手挡一下根本没有多大用处，就作罢了。
不太喜欢新区的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没有大树，多半都是从别处移来的小树苗，长得不过几年而已，实在是小的可怜，撑不出一片天地。
刚好编辑部小刘打电话过来约稿子，就干脆起身直接去了，省得来回在路上浪费时间。
等公车的时候，摸摸肚子，早饭没吃是有些饿的。
想到早上医生说以后得注意饮食，虽然想要不以为意，但是却已经开始介怀了，待会儿回家要买些什么东西补一下才好。
在公车上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早上在医院等化验结果的场景，排在长长的队伍上面，看着LED屏上排着自己的名字，跟在一位名叫“张扬美子”的女人后面。
我双手拉着包带，看着这个名字在想：“四个字的名字，许是个日本人。可现在好像是可以取四个字的名字的，大多数应还是个中国人。”
等到里面叫到她的名字的时候，她答了一句标准的中国方言，我就知道是中国人无疑了。
其实我是极不愿意来医院的，可是最近月事确实不来了，跟左先生说了，左先生也催促我还是来医院检查一下，好安心。
于是我就坐在了医院的长凳上，等着传叫。
等那个叫“张扬美子”的女人，从里面出来之后，我就起身进了去。
等到坐正，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医生，我怎么了的时候，医生开口道：“恭喜你，怀孕了，已经五周了，等着做妈妈吧。”
我这时候瞪大了双眼，看着医生递过来的化验结果，嘴里来了句：“啊？”
医生笑道：“怎么，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吗？你怀孕了。以后要注意饮食啊，但也不用太注意，正常就好。”
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脑子还在“怀孕”两个字之间徘徊，这个消息的信息量稍微有点儿大，我须得缓一下。
手一直放在肚子上，经常摸的地方，好像突然变得不太一样了。
这个地方将会有一个小生命，想想都不可思议。
扶着墙，找个地方坐下了，得缓一下。
2
早上起了个大早，现在头是有点晕的。
如果不是在里面已经确认很多遍我真的怀孕的这个消息，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
然后想起了那次恶作剧的跟左先生开玩笑说自己怀孕了的事情，把左先生吓了一跳，然后莫名其妙地向我求了婚。
现在已经正式是左太太了，而且也真的怀孕了。
左先生真的要成为左爸爸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挑了一下，摸着肚子，觉得满足且奇怪。
在公车上，靠着窗子，耳机挂在耳朵上，想闭眼睡一会儿。
公车往前走着，一站挨着一站，车上人不断地更换着。我迷离这双眼，盯着他们看着，不知道他们都在忙些什么，或者是在等着谁，去见谁。一车厢的陌生人，但也许是别人这辈子想见又见不到的人。
然后我在想，87年的冬天，是不是也刚好有一个女人，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坐在一辆通往别处的公车上，顾自思索着什么。或者那时候她还有一个爱人在她身边，她应是幸福的。只是在88年的时候，他们没有要这个孩子，而是选择把她放在了孤儿院的门口。
我想我是应该怪她，怪他们的。以前确实恨他们，后来就不觉得了，像极了生命中出现的陌生人，不见也不想。
心理医生让我找借口宽恕他们，我也做了，我想过他们抛弃我的无数个理由，甚至是我身有隐疾都想到的，可我就是怪他们。
我的嘴没张，声音顺着喉咙，顺着血液流到心底，再往下到达肚子的位置，传到了这里轻声地说：“孩子，妈妈这辈子死都不会抛弃你的。你有个好爸爸，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等到下车的时候，我都还在想着这些事情。
3
见过小刘，谈了一下稿子的事情，她说最迟月末把稿子发给她，我回道：“可以。”
准备走的时候，我喊住小刘说：“做妈妈的感觉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小刘比我小两岁，孩子却已经能够打酱油了。一听我谈到做妈妈和它孩子的事情，立马来了兴致，回道：“你说然然啊，皮的不行，每天都能听见幼儿园老师说他又淘了，累的要死照顾他。但做妈妈感觉还可以。”她虽然在吐槽她的孩子，但是眉眼是笑的，她肯定很爱她的孩子。
我笑着说：“真好，小男孩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吧。”
她：“嗯，有时候多想生的是女孩，这样也就省心了。三姐，你还不打算要孩子吗？”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肚子，说：“他正在这呢。”
小刘的脸一下子变成一个大大的笑脸，起身抱住我说：“真的吗？真好！恭喜恭喜。”
我自己也没有这么反应剧烈，反倒别人来替我高兴。我回抱住她，说：“谢谢，我也是刚知道。”
她又拉我在沙发上坐下说：“我跟你说，这女人怀孕头三个月最重要，一定要养好了。”她想了一下接着道：“稿子的事情你不用着急，我去找主编说说，他会答应延期的。不行，我就先求别人写点先补上，你这三个月一定要注意……”
小刘说了很多，我没怎么仔细听，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我很享受这种被人照顾，被人担心的感觉。
我很受用。
她说一句，我听一句，想起了第一次碰面的场景。那时候她真的还是个小女生，刚大学毕业做编辑，毛毛躁躁，穿了个白T,牛仔裤，帆布鞋，背了个双肩帆布包就过来了。应是头没怎么洗，毛毛的。见面有些害羞，连点头说：“对不起，早上睡过了，真的抱歉……”她说了很多句抱歉，样子像是一只被惊住的小鹿，一双杏眼微红，在眼眶里面来回打转，眸子干净泛着水。我拉着她坐下，说：“没事，我也刚到。”
而现在坐我面前的女人，早就脱去了青涩，成了孩子的母亲，出版社的一名资深编辑，处人处事已经手到擒来，穿着长裙，高跟鞋，化着最简单的妆容。我看着现在在滔滔不绝讲“孕期”注意事项的小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不好意思地说：“三姐，你要按着我说的做啊，你会是个好妈妈的。”
那时候我写文章，多说孤独。小刘说喜欢我的文章，感觉能够让人活得坚强。后来跟了左先生，文字不自觉地变了，小刘就说更喜欢你现在的文字，能够看见幸福。总之，我很感谢生命中出现的所有人，他们的喜欢变成了我所有的坚强。
4
拜别小刘之后，起身回家。
在回家的车上，小刘又给我推送了几篇文章，都是关于孕期事项的，真是个热心的姑娘。
这时闲下来，拿起电话，看见小二的名字，就打了过去。那边等了一会儿接了起来，道：“这不是左太太嘛，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我笑着骂道：“你少来，前天刚给你打过电话。”
那边回道：“说吧，什么事情？”
我用手指点着玻璃，开口道：“我怀孕了——”
小二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说道：“你可算是怀孕了，还以为你和你们家左先生有什么隐疾来着。”
我骂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那边接着问道：“男孩女孩？”
我被逗乐了：“大哥，刚一个多月，哪能看出男女。倒是你这个干爹，是希望他是男是女啊？”
孩子他干爹想了一会：“男女都行，但是我更喜欢女孩，多萌啊，可爱还乖，多好。”
我：“……”
挂了电话，我也快到家了。
下车的时候，看着楼上，才意识到通知了几个人，但是最重要的人我还没说——左先生，孩儿他爸。
5
拿着检验结果，坐在沙发上等着左先生下班回家。
他开门的时候，冲着里面喊：“我们家可爱又漂亮的左太太呢？”
我回道：“你们家可爱又漂亮的左太太在这里。”伸手挥了挥，好配合这傻子。
傻子放下公文包，换好鞋子跑到我身边，手伸到了我的肚子上摸着，然后抱住我说：“左太太你是不是有事情对我说?”
“你知道了？”
左先生用鼻子狠嗅了一下我的身子，然后声音低沉地说：“我想听你亲口说——”
这个死小二！
我拿过结果，递给他：“看吧，你要做爸爸了。”
左先生把我推倒在沙发上，趴在一边，手不停地摸着我的肚子。我想把他的手拿走，他不让，反而把我的手按到一边，继续摸着，说：“我要做爸爸了？”
我点头：“嗯。”
他弯身，趴到我肚子上，耳朵贴了上去，说：“这个小东西真的在里面啊，怎么听不见？”
我笑骂道：“才一个月，还没成型呢，还早。”
左先生起身看着我的眼睛，眼眶稍微有些红润，说：“谢谢你。”拉过我的手，吻了起来。
我被他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想要起身，可左先生力气实在大，只好作罢，回道：“有什么好谢的，搭伴过日子，都有功劳。”
左先生腻在我的旁边，我想起身做饭，他都不让，我最后说道：“你再不起来，饿到你家孩子我可不管。”
他只好起身，让我坐了起来。我摸了一下他的头，说：“还早着呢，见他要九个月以后了，我们先吃饭吧。”
左先生愣愣地点点头。
6
吃完饭，拉着左先生玩一个游戏。
三分钟对视实验。
左先生同意了，就拿来垫子，两个人盘腿做到了阳台上。
四目相对……
我看着左先生的眼睛，才发现好久没有仔细看过他了。他的眼睛属于桃花眼，眼角是上翘的。左先生眸子很黑，很干净。不像我，经常熬夜，眼白上有很多红血丝。他的眼睛似水，似波，似清泉，你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有一个长发的女人，在看着这汪清水，并且嘴在笑着。
他的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一点细纹。这个注重漂亮的人，岁月的痕迹也过来走过了。
看着看着，好像视线重合了，我看见了他眼中的自己，而他也看见了我眼中的他自己。
不自觉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左先生，左先生问我：“同学，请问我是脸上有什么东西，你一直看我？”
我则回道：“不是不是，就是看你长得好看，多看了两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依旧这么好看。
看着看着，视线又变得离散了，好像有什么挡住了眸子，四周昏花了起来。一摸，原来是眼泪。
生命中第一次觉得三分钟只那么漫长的一件事情。好像比三年都长。
左先生抬手去擦我的眼泪，而自己的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我问他：“哭什么啊！”
他回道：“那你哭什么？”
我说：“没什么。”
他回：“我也没什么。”
有些话不必问，不必说，说多了，反倒是多余的。
三分钟之后，我问左先生：“我们许个愿吧。”
左先生说：“可以，我先来。我愿——从此以后我们都好好的，我工作顺利，你生活幸福，然后我们带着孩子长大。我们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我回道：“我愿——此生此世，你我都好，什么都好。如若白头，必将一生相伴到老。今生今世，何其有幸，我什么都不愿，只愿你好。只有你好，我才能好。你若不好，我就不好。所以，我愿——”
左先生一把拉过我，吻了上来，嘟囔着：“你愿就是我愿，我俩一定会好。”
嗯——
是的。
我摸摸肚子，一切都会好的。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