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国娘（三）

傻国娘说，她小时候经历过日本兵，村里一有人说日本人来啦，大人就带着她们跑，跑好几个村，有一次，跑到半路跟日本人碰个正对面，抓走了几个男人，说是共产党，一个都没有回来。

她说，那个时候还经历过绑票的，那些人来了，真的是烧杀抢掠呀，谁谁的爹，被吊在树上三天三夜，然后放下了，跪着，五花大绑，背上浇油，点火，叫的那个惨啊，都把我们吓得直哆嗦。

“别讲了，害怕！”我打断她，“讲你生孩子吧！”

傻国娘的眼里没有害怕，是平静。

五年后，我算了一下，是新中国成立第四年，她又生下了一男孩，虽然家里没有以前宽裕，但是这个男孩是幸运的，所有人都把好吃的留给他，看他跟他爹像极了，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泉水，他给这几个家庭带来了笑声。他就是傻国。

新中国成立后一系列的新政出台，使他们这三个家庭遭受了同样的命运，仅分田地一项，家里的粮食就出现了严重短缺，加之后来的十年浩劫，三个家庭已经完全进入了贫民行列。

那个时候，医疗条件很差，又没有现代的避孕措施，傻国娘在男孩两岁又生一女孩，也不幸夭折。在接着的那么多年，有将近二十年，她就在不停地生孩子，养孩子，洋油灯下做衣服，做鞋子，白天，是灶台和孩子，晚上是针线和孩子。傻国爹呢，成分不好，还要劳动改造，不敢休息，一个读书人每天过得战战兢兢，他想要孩子们读书，对孩子很严厉，有家法，但是，那个大环境，使他的愿望如同水中花，念书最多的也只读到高小，积劳成疾，便一病不起。

她的婆婆在那场浩劫中去世。

一个女人，七个孩子，一个病人要养活，傻国娘已经跟她的婆婆一样能干了呢，她说，婆婆也是被逼的，她也是被逼的。虽然不识字，但是，孩子们还算懂话。

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别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