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时真亦假
等我死之后,择墓在两三朵花围绕的崖边,因为过了很多年,坟上将长满盛开的花。
我素装去自己坟上吊唁。来时的路,“飘呵飘,长满红罂粟”,我戴着白手套,腰间讲究地捏着手杖。下一个山坡,半山腰上,我扶正了墓碑,特意用眼泪确认一下我的名字一一以后就不要再多看了。我在墓前踱来踱去,不时昂头看天上的尸鹫,仿佛随时冲下;我又低头琢磨半天是否在新坟上撮把土。
我还是吃力地跪下了,跪下一瞬间,竟感到灵魂被吹向阵阵迷雾,吹向野地,吹向走来的人......三千六百天,万里西风烈。这段路漫长,我早就上了路,做足了努力,偏偏世间无间道,让我无法前进和撤退。在余所构建的模型里,时光如一筒窄小的橡胶管道,除了自己身处的空间,左右皆障壁,上下只能靠极其艰难的蠕动前进。凭着感觉,回不了头。
胡须随风飘动,反作用力使风釆得不均一,这让我很舒服。我不会留着谁踏在我身上,谁把我卷起来,谁将我埋葬。大约只笼统地记得从寒风吹彻、足膝酸麻,到企图让花香飘来。我不会去留恋,长翅膀的尘埃,不会在意一池蛙鸣,流星坠落,只会在意月光打在树梢,我和她,在梦里生长;而坠落,仅仅是展开的过程。
我追随孤独的心,到很多地方,一回头,只见背影和沧桑。后人能得到的只有这些。
正适时,黑夜在路上袭来,我取下手柄,确认它无误,才将它刺入心脏,很快我感受到其披星戴月地飞翔,有了在花丛中意外的笑容。
之前有位白衣少年在远处吹唢呐,霎然,不见。低头,唢呐上的血历然在目。坐在太师椅上的我从坟里走出,头也不回就走上了黄泉路。这回头,将充满自信。
此一段路,更加悠长,有花香相伴。与我同时代的风,不知接受过多少花的滋润,彼此熟知了。知了。知了。
清香四溢。充盈了我的五官,正是有了风,花香才容易吸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