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煮茶话当年（10.奇观大食堂）
感谢回来，我们继续明叔（润生）当年的故事。
1.浮夸风导致饿饭升级
合作社开会的大庄祠堂，贴着《全国农业发展纲要四十条》，还有许多宣传画，有的画着机器耕田，还有电灯电话。
老人们很开心：“好！以后我们也开洋荤了，犁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
过了1956、1957年两年自然灾害的搓磨，那种兴奋劲早就跑到爪哇国去了，人们脸上时时挂着焦虑和困惑。
年底，合作社如实汇报了粮食产量，可上面怎么也不信，硬说下面欺瞒产量。
可是，合作社只有那么点粮食，哪来的“瞒产”呢？社长委屈、愤怒，却无能为力。
“工作队”下来走访，叫银盆垭的富农分子马德成去坦白。工作队头头：“你们社长都承认瞒产谎报了，你还不老实交待、还要顽抗到底嘛？嗯？”
马德成不知是计，只好恭恭敬敬：“既然他们都说有，那就是有了。”
工作队长反过来责问社长：“某某某都交待了，说你们社长、会计、出纳一伙想瞒产私分，现在还不交代？还要瞒到何时？”
工作队长咄咄逼人，吓得社长汗流浃背。
最后社长抗不住高压，只得心慌意乱报了一个夸大不实的数字。
听说每个合作社都是如此，那年的“统购统销”报表自然就漂亮了许多。可是，农民的口粮就直线下降了。
饿肚子，是人人都得面对的残酷现实。
饿饭的惨状，不忍卒睹！
笔者一支拙笔，难以描诉那凄苦人生之万一。
2.整风反右
1957年后，整风反右运动。有的人开始示意老百姓给某些领导人提意见，说是希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着就“揪右派”：凡是那些给领导提过意见的人通通被抓被整，搞得人心惶惶。
润生不懂，乡下老百姓们也不懂，上边搞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老百姓无奈而困惑，可有饭吃才是硬道理，所以大家还是把精力放在庄稼地里。
3.堆堆苕
第二年，人们大搞“堆堆苕”。
因头两年大家都饿得慌，为防干旱继续，合作社不但重视种好主粮，副粮也不敢松懈。大家都挖紧脚板，卯足了劲儿。
红苕，大家叫它“半年粮”。红苕产量高，有营养，主食副食都是它了。
润生家今年的红苕长势好，新挖的红苕堆了小半间屋子，总共有三五千斤吧？伯父伯母还挖了两个苕坑，把红苕窖藏起来。想着不再每餐都饥肠辘辘，润生一家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红苕全身都是宝：苕藤喂猪，苕鼻子喂牛，小红苕喂鸡鸭，大红苕就进了人们的肚子里。
红苕，从旧年八月开始，可以一直吃到次年二三月。
1958年开春，润生家多发了一些苕种，开了一块荒地，挖坑，垫肥，再垒一个个小土堆。待红苕芽发出来，再插到自留地里。
周边都是大集体的地，润生家的自留地除了种玉米和蔬菜，所有的边边角角都栽满了红苕秧。
那一年，总算老天爷惠顾，队里的和私人的水稻、玉米、红苕都是一派丰收景象。
人们脸上又浮现久违的笑容：今年，肯定不饿肚子了！
4.历史奇观“大食堂”
几千年的中华农耕民族，都是一家一户为生产和生活单位。除了军队、工厂和其他特殊部门，极少有几百人在同一口锅里舀饭吃。
1958年夏天，“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插遍了神州大地。
润生老家的老百姓被深深震撼到了。
大庄祠堂的白灰墙上，人们读着“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心里又激动而忐忑：是不是又有新鲜事儿了？
就在人们庆幸当年定会是个丰收年，润生家也满心欢喜准备开挖“堆堆苕”时，社长挨家挨户通知：
“我们国家已经进入共产主义，马上成立集体食堂，人人吃上‘大锅饭’啦！今年所有粮食，包括自留地，全部收归集体所有，大家只管去吃就成了！”
惊疑，新鲜，稀奇，闻所未闻！
社里像炸开了锅，煮妇们奔走相告：“好！好！好！我天天做饭好厌烦！这回可吃现成饭喽！”
开天辟地头一回，来得太突然，来得很坚决，不容置疑不容阻挠。
两回大会之后，大食堂，真的建起来了！
润生家这个合作社的大食堂，就建在大庄宽敞的祠堂里，那里摆下一二百桌不成问题。
这么多口人吃饭，粮食从哪儿来呢？
先是每家每户粮食全部上交，油盐酱醋蔬菜肉类也得上交。
集体尚有储备粮，叫大家放心。
领导们说：先开了伙再说。
第一次开饭，两百多人拿了碗筷涌进食堂，那种惊艳的敲打，那一张张喜悦的笑脸，没法形容。
大家把饭薽子团团围住，争先恐后递过来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碗。干部们负责添饭，忙得汗流浃背。
有的人吃了一碗又一碗，把肚皮撑的像个小皮球，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妇女们吃的比较文雅，一边吃饭一边拉家常，对那些狼吞虎咽的男人们嗤之以鼻：“哼！像是牢头放出来的，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丢人！”
这是第一餐，两座四人抬的大饭薽居然没够吃。
伙食团长安慰那些没吃饱的人：“大家慢慢吃，只管吃，共产主义了嘛，粮食有的是，这边没得那边有，我们这边吃完了那边的调过来就是了。”
因为第一次做的饭没够，又煮了第二次，大伙闹了很晚才散场。
人们开心之余，不免担忧：集体伙食，好是好，可也太糟蹋粮食。大家敞开肚皮随便吃，可能不是长久之计。
（未完待续）
备注～
本故事来自明叔的回忆录《平凡人生》。明叔是生在旧社会，长在新中国，当过兵，扛过枪，一生做了许许多多有意义的事儿。
后续故事，且听简子细细道来，欢迎你阅读留言。
感恩遇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