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平凡人生曲折路(195)
第二部
第四十四章
教育界学习班，林新成定为黑典型
林新成据理争，运动办理解宽对待
1
散了会，林新成先回到办公室，想把教课书和教案再看一遍，准备下午给学生上课，见只有巩建荣一人在批改学生作业，他便问她人都上哪去了，巩建荣说都走了。林新成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又问她:“你咋沒有走？"
巩建荣停住批改作业，正儿八经的说:“下午还要给学生上课，还有十几本语文作业没有改，我怕影响学生下午用，所以晚走一会儿。"然后又问林新成:“前边散会了？"
林新成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说:“散会了。"
巩建荣又问:“明天上午不还得参加吗？"
林新成说:“不参加了，把我解放了。"
巩建荣不相信的反问:“真的？"
林新成停住手中的活，便简单给巩建荣讲了一遍。巩建荣听了以后说:“兄弟，我真为你担心死了。你还有心情给他们讲故事哩，不过听着也怪可笑。杨培亮可气坏了，他说你是借古疯今指桑骂槐疯刺挖苦他哩。兄弟，我再说你一遍，往后你可别任性了。我老同学桂荣妹妹不跟着你不为你担心，我天天跟着你，我可替你担心呀。都说枪打出头鸟，露头椽子糟，往后咱教学也别下恁大的劲了。掏力挨批斗何苦呢？"
林新成说:“建荣姐，不让咱教是不说了。只要让咱教，咱就得下劲教。咱不能怕摔着不走路怕噎着不吃饭，怕挨批斗不好好教学生，那样，咱误了他们一年，就会误他们一生，我良心上过不去。"
巩建荣叹了一口气说:“真是一头犟牛，拿你没办法。"
大队举办的学习班不让林新成参加了，但是，林新成仅仅给学生上了一下午课，公社教改组就来了通知，让全体老师于第二天集中到公社高中，参加公社教改组举办的，全公社教育界反击右倾翻案风，痛击教育黑线回潮的学习班，时间一星期，学生放假。
公社高中从七一年春季开始招生，已经招收了四届学生，七一年春冬两届，七二年冬一届，七三年冬一届。林新成教那一批六年级学生，七0年七一年上了两年初中，于七一年冬毕业考高中，考上了四十一个，林姓的六个兄弟，孟凡芸吕凤英吕凤伟王运生李向富，还有王杏丽李荣荣都考上了。孟庆礼教那班的学生仅考上了三个。这有两个原因，一是林新成送的六年级学生因全部是回头生，比五年级学生多上了一两年六年级，又经林新成加强了一个多学期，知识扎实。二是这些学生年龄大，林新成教这一个多学期，养成了自觉学习的习惯，到了初中仍然主动学努力学，而孟庆礼送的五年级学生没有这个自觉性，学习成绩很快就被甩在了后边。这批学生已于七三年冬完成高中学业，在七四年的春节前毕业回家劳动了。目前，学校里的在校生，是七二冬和七三年冬招收的两届学生。七二年冬，杏林岗大队考上了十五名，七三年冬，杏林岗大队考上了十六名，这在录取比例近十比一的情况下，也不能不算作奇迹。
前面已经说过，公社高中位于公社中心地带的公社林场中，环境优美，不临村庄，新建的教室和宿舍宽敞明亮，院内的沙拉杨高大挺拔，枝叶密盛，稍微一有风吹，就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为学生们的学习伴奏上优美的乐章。
公社高中因他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优美的环境，常常作为公社教改组召开全公社老师会议的地方。每年的暑假，也在这里举办各种类型的学习班。七二年和七三年的两个暑假里，为了提高全公社的教育质量，公社教改组还在这里举行了为期十天的全体老师参加的教学经验交流会，林新成作为三个五年级的优秀者，均作了示范讲课，所有听课的老师都赞不绝口。
不过这一次的学习班与以前不同了，不但纯属于政治性的，而且是对前几年教育上的作法进行否定和痛击，对社会上的右倾翻案风进行反击。公社原来抓教育的副书记焦玉才已换成了原来的卫生院院长，才刚补上台的副书记文中新，公社教改组组长张子杰已换成了柳林岗学校的校长李祥。
杨培亮接到通知后，先去向李朝阳报了喜，说公社教改组要召开公社教育界反击右倾翻案风狠批教育黑线回潮学习班了，他想把林新成的问题报上去，在全公社老师会上当成典型狠狠批一批。李朝阳说，“可以报，在咱大队是没法收拾他了，咱不但说不过他，而且下面的干部和群众，都只为他教学教的好这一表面现象向着他。他在全公社是出了名的，批黑线回潮，公社当成重点顺理成章。你把他的问题再全面的汇总一下报上去。他如果问时，你就说你不知道，咱也来个一推二六五。"
杨培亮就用大队的电话机，给新任教改组长打了电话，说明了意图。李祥表示赞同。
学习班的前三天，仍然是老一套，上午学习中央、省、地、县有关文件，下午讨论提高认识。事情也真湊巧，七三年，河南省唐河县马振扶中学，有一个叫张玉芹的女学生，因考试成绩差自杀了，经媒体报道后，被中央知道了，中央订为教育黑线回潮造成的恶果，成为教育黑线回潮的典型罪证，中央下发了关于河南省唐河县马振扶中学张玉芹自杀的处理文件，伟大的无产阶级文艺旗手，中央政治局委员江青同志还发表了重要讲话。无独有偶，金东县黄村小学一名男学生，受到老师批评，投井自杀，被省委订为金东县的“马振扶事件"，也下发了处理文件，当然，开封地委，金东县委的处理文件也应运而生，并要求在全县范围内清查类似于“马振扶事件"和“黄村事件"。
这些文件和各级领导人讲话，都是学习班学习和讨论的内容。
杏林岗小学和另外三个小学，同划归柳林岗学校领导的一个小组，组长是柳林岗学校新任的女校长，与唐河县马振扶中学自杀的女学生同名，叫张玉芹，大概有三十五六岁。她原是柳林岗学校的副校长兼业务主任，柳林岗学校的教育走上正规和质量的提高，她作出了很大贡献，李祥当了公社教改组长后，她便升任了校长。她中等身材，胖瘦适中，条线分明，细白中透着红润，慈眉善目，气质非凡，是一个很漂亮的的女人。
在学习和讨论中，杨培亮心中就常常想，林新成教的学生咋没有一个自杀的呀，要是有一个，林新成不就象那两个事件中的老师那样，逮捕法办了吗，而且臭名全国。
三天的学习和讨论结束了。第四天开始转入联系本地区本单位实际的揭发批判阶段。张玉芹先在运动办公室开了一个当天的工作安排会，回到组里说:“根据这几天的学习和讨论，各位老师都提高了对右倾翻案和黑线回潮的认识，都认识到了我们公社的这两股风刮的还是比较厉害的，还是比较典型的。个别老师充当了右倾翻案和黑线回潮的急先锋，在社会上和教育上造成了一定的坏影响。一方面，希望这些老师认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深刻反省和检查，另一方面，希望其他老师对这些犯有右倾翻案和黑线回潮错误的同志进行检举揭发和批判。下面我公布一下各学校犯有右倾翻案和黑线回潮错误的重点老师:………杏林岗学校林新成………。"
重点老师也就是重点揭发批判对象，这个谁都懂。
张玉芹刚把名单公布完，还要再往下说什么时，林新成站了起来问:“张校长，我们杏林岗小学，为什么把我作为犯了错误的重点老师重点批判对象？"
张玉芹从来沒有主持过这种整人的会议，沒有半点经验，没有想到她还没有把话讲完，林新成突然站起来向她发问，一下子乱了方寸，竟看着她的记事本有啥说啥起来了:“具办公室讲，你犯了以下错误:一，路线觉悟有问题，在校上学时参加过八二四，回乡后和右倾势力搞在一起搞右倾翻案风。二是阶级立场有问题，你姐姐家不但是地主成分，你又娶了一个地主分子的娘家侄女作老婆。三是政治思想有问题，你包庇和纵容犯破坏农业生产错误的学生。四是你教学目的有问题，向学生灌输只有考上学才是唯一出路，让学生脫离农业生产劳动。五是你教学方法有问题，推行的封资修教育法。六是你对待老师的态度有问题，总是想方设法打击别人抬高自己。就这几条就行了，就这几条就说明你比咱公社任何一个老师都典型。"
林新成早已又气得脸通红了，张玉芹一说完，他又追问道:“运动办怎么知道我这么多事情，这么详细的事情？"
张玉芹说:“这都是各学校报上来的。"
林新成说:“我就知道是各学校报上来的。"然后直接面向杨培亮又提高了声调说:“杨培亮，我知道你对在大队沒有整治住我不死心，对在大队整治我引起公愤又怀恨在心，就又把我报到公社学习班上来整我，学习班上的老师不会象咱大队的干部和党员那样为我辩护了，找你难看了，我一人孤军奋战不会有好结果了。"
杨培亮声嘶力竭的否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赖我。"
张玉芹说:“杨校长，你不知道是我知道呀是李组长知道呀？在大是大非的斗争面前，不但要立场坚定，而且要旗帜鲜明，既然作了就敢当，不要还想当革命战士，还要遮遮盖盖推卸责任，这不是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的风格。"
杨培亮一声不吭了。他又懊悔起来，怎么忘了，这么严肃的揭发批判，是要讲究证据的来源和真实性的。
林新成看了看一声不吭了的杨培亮，又对张玉芹说:“张校长，既然杨培亮把我的事汇报给运动办了，你也讲给了咱这个小组的老师了，我想对这六个问题进行逐条辨解，辨解后，你汇报给运动办，运动办认为我是黑典型，你们该批成批了，我保留辫护的权力。如果认为我亏，不是黑典型予以解放，我表示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