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祁老师

下午坐在办公室，不知什么原因，脑海里忽然想起了祁老师。

祁老师是我三十年前的老师，当时给我带语文。三十年的我，在一所乡下初中上初一。因为离家较远，我就在学校住宿。

当时的我，刚上初中，胆子比较小，性格也内向。祁老师胖乎乎的，圆脸，络腮胡子，眼睛很小，典型的眯缝眼。在我的印象当中，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成天笑眯眯的，几乎就没见过他生过气。

当时我们初一两个班，祁老师担任两个班的教学工作。他上课和别的老师完全不一样，完全颠覆了我们一般认知当中的语文课。在课堂上，他很少讲语文课本里的东西，讲的都是一些我们从没有听过的事情。对于我们这些乡下孩子，祁老师所讲的这些大世面知识，往往能把我们吸引住。我当时觉得，祁老师知识太渊博了，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祁老师给我们只带了一年的语文课。在这一年里，有许多关于他的奇闻异事。现在想起来，还是十分的有趣。

祁老师穿着很不讲究，经常见他只穿一身衣服。有细心的同学发现，这身衣服脏的能反射出光来。过一段时间后，你就会发现他会换上一身新衣服。后来听有些老师私下里说，祁老师从不洗衣服，只要脏的实在穿不了了， 脱掉后顺手一扔，接着买新的。祁老师很邋遢，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平常，胡子拉碴，头发很随意，一点都收拾。暑夏给我上课的时候，下身穿着大马裤，上身穿着背心，脚蹬大拖鞋，样子很滑稽。记得有一个坐在前排的同学上课睡觉，祁老师见状，二话不说，站在讲台上，赤脚就在这名学生的脑袋上拍打了几下，惹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冬天下雪了，乡下的孩子总是那么的快乐。学校的操场很空旷，打起雪仗很惬意。这个时候，祁老师一脸笑容，像小孩子一样跑到操场，和我们一起打起雪仗来，玩的不亦乐乎。玩到兴处，祁老师让我们班里的一伙男生，把他抬起来，然后高高抛起来，再然后接住。祁老师体胖，我们这些初一的男生毕竟年小体弱，勉强接住了几回，到后来，没接住直接摔在雪地上。我们以为祁老师会生气，收拾我们。没想到，祁老师依然招呼我们，让我们继续把他往空中抛。

临到期末考试，要做试卷训练。发练习卷子的时候，祁老师不让课代表逐人分发。只见他将一沓试卷，顺手往空中一抛，说了一声抢。大家发愣之际，他又大喊一声抢。这个时候，大家回过神来，教室一阵混乱，开始抢起来。到了最后，有那么一两个同学没抢到试卷，前去给祁老师说明。祁老师脸一沉，一顿训斥，嫌他们抢试卷不积极。

祁老师上课，从不拿课本，很少讲课本里的知识。有时候，流畅地道的英语，会从他嘴里流出。正在大家惊讶之际，他又开始了历史演义。他自诩自己背过了新华字典，只要随便说出一个字，他能说出这个字在字典里的那一页，有什么含义。我们那个时候的老师，大多是中师毕业，或者是地方师范院校专科毕业，很难有师范大学本科毕业的，而祁老师是正宗的国家重点师范大学本科毕业生。对于这一点，我们是深信不疑的。当时在我们的眼里，祁老师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感觉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至于，一位如此才华横溢的老师，为何“沦落”到我们这样的乡下中学教书，我们同学当中，有好多个版本。

曾记得，祁老师给我们当语文老师的那一年，校长姓王，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他人很好，对祁老师很宽容。很奇怪，祁老师这样的一位不拘一格、桀骜不驯的人，竟对王校长很是尊重。当祁老师在教室里口若悬河，激情澎湃地给我们大讲特讲与语文学习无关内容的时候，只见王校长掂着脚，朝教室里的祁老师喊道：“双平（老师的名字），给娃娃上课了！”祁老师赶紧止住言语，朝王校长嘿嘿笑几声，开始给我讲起课文来。

祁老师只给我们带了初一这一年的语文课，待到我们上初二的时候，他调到另外一所乡下初中去教书了。之后，听到其他同学说，祁老师辞职不当老师了，跟着经商的哥哥做生意去了。再后来，还听到有人说祁老师到新疆去，因为一些事坐了牢狱。

大学毕业后，在燕伋中学（祁老师是在这所学校辞职的）任教了两年。我在学校里，听到了关于祁老师的一些趣事。有一天，一位农村老太太提了一篮子土鸡蛋，拿到学校门口叫卖。祁老师看见后，前去问老太太：“一个鸡蛋多少钱？”老太太答道：“一个鸡蛋一毛五分钱，如果一篮子鸡蛋全买的话，还可以便宜一些。”祁老师单刀直入，问：“一个鸡蛋两毛钱卖不卖？”老太太听后大惊，看着祁老师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连忙提起鸡蛋篮子，一溜烟跑了。

在燕伋中学任教两年后，我回到了母校。大概是2007年的夏初的一天，我在校园里，突然见到祁老师和王校长握着手。王校长这个时候已不担任校长，退居二线，准备退休。祁老师到学校来，是看望他当年的王校长。祁老师还是当年给我当老师时的模样，只不过没有之前那样胖了，头发也有些花白，不过衣服穿的倒很干净，全然没有之前邋遢劲。我一时欣喜，急忙上前向祁老师问好。王校长给祁老师介绍着我，说我是他当年的学生。祁老师微笑着看着我，礼貌性地握着我的手。我猜想，他大概是记不起我当年的样子了。

从哪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祁老师。每逢初中同学聚会，都会无一例外地想起祁老师，说起当年他给我们当老师时的趣事。这么多年了，也不知祁老师现在干什么，也不知他现在成家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