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四十二、生死（下）
“多谢吕公子相助。”简夫人泪眼婆娑，也要朝她行礼，被她连忙扶住。
“夫人不必客气，娟儿伤得不轻，赶紧请大夫来看看吧。”
“我不碍事。”简蚕娟一直握着吕清盈的手没有松开，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公子，里面坐坐吧。”
“不了，我们还得寻个干净的住处，今天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看你。”
“公子若不嫌弃，不如住我家吧。只是……”话刚说完，简蚕娟回头望着她爹的灵堂，心中凄苦异常。
简老板刚刚离世，这群混混就拿着几张欠条上门，索要整整一千两的欠银。她确认过，的确是他爹的字。母女二人这才知道，简家衣庄早就经营不下去了。可这是祖业，简老板舍不得放手，这些日子一直向县里的张员外借银度日。为此，他殚精竭虑，日夜操劳，这才伤了根本，英年早逝。
简老板刚走，张员外就指使这些混混前来要债，逼着她们把祖产卖掉，要不然就拿简蚕娟去抵债。她们两母女实在没有法子，这才有了刚刚这一出。
“没事，不就一千两嘛，过两天我给你送过来。”吕清盈大手一挥，道，“这笔债，我替你还了！”
离开寻萝山庄的时候，灵犀给她准备了五千银票，一路上她也没怎么样用，如今在神兵府，吃穿用度都不需要自己花钱，这些钱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给有用的人。
“这……这是真的？”简蚕娟依然不太相信，她望着吕清盈，泪水就挂在睫上，将落未落。
“娟儿，快，还不快谢谢恩人！”简夫人拉着女儿，又要向吕清盈行大礼。
“别别别，举手之劳而已。”她眼疾手快，连忙伸手制止。
“你不是说可以让我们留宿么？眼下我们还有个病人要照顾，不如先带我们进屋吧。”她指了指一旁的萧玄和北风，将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开。
“好，随我来。”一下子解决了个大难题，简蚕娟这才露出了笑颜，用手背拭了拭脸上的泪，将他们引进里堂。
一连三天，吕清盈和萧玄足不出户，密切关注着北风的一举一动。吕清盈撑不住的时候还睡了一会，萧玄是真正的不眠不休。她心生感激，对眼睛布满血丝的萧玄道：
“大哥，你先歇会吧，我来看着。”
“无妨，这几天是关键。若是成功，也该醒了。”
话音刚落，寂静的屋子里便发出一声长长的呼气声。
“北风？北风大哥？你醒醒啊，北风！”吕清盈蹲在床边，焦急地摇着他的身子，但就是不见他动。
“大哥，这怎么回事啊？”
“你继续喊。”萧玄手指探着他脖颈处，发现他平息的脉搏，会随着吕清盈的呼唤而有所起伏。
“北风……北风……”吕清盈一刻不停地喊着，就是不见他睁眼。
简蚕娟忙完父亲的丧礼，为他们送来早饭，见吕清盈不住地呼唤，上前问道：“他醒了？”
“快了，还差一点。”吕清盈看着萧玄喂他吃下一颗提气的药丸，头也不回地应道。
简蚕娟也蹲在了旁边，加入呼唤的行列：“北风……北风……”
北风睁开眼睛，是两天之后的事情。那时萧玄已经扛不住，靠着床柱打起了盹儿，吕清盈也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的。唯有简蚕娟，声声唤着。渴了就咽口水，累了就在他手心写他的名字。北风睁眼时，她正低头，握着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由于他是残魂附体，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修养适应。能恢复到哪种程度，萧玄也不好判断。复活北风比他们预想中花的时间要多，萧判两口子出门游历，神兵府没有了主事人，派来催萧玄回去的小鬼已经来了三拨。吕清盈见北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即使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便也劝他回去。
“小清，”萧玄跟小鬼交谈完，回来一脸凝重。
“怎么了，大哥？出什么事了？”
他思度再三，还是开了口：“齐云月的终时在今日亥时一刻，你现在过去，还赶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什么？我……我娘……要死了？！怎么会，我娘才三十好几，那么年轻，怎么就……是不是弄错了？”
萧玄沉默着，摇了摇头。
“大哥，那你有办法替我娘续命吗？”
“生死簿上写着的时辰，我也无能为力。”
“可……可……”
“怎么了？”简蚕娟在屋里听到她的声音，出来见她一副慌乱的模样，“小清，发生什么事了？”
“娟儿，我娘……我娘……”
对于刚刚失去父亲的简蚕娟来说，无需多言，她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快去吧！”
“可……”吕清盈望着屋里还在下意识呻吟的北风。
“放心，北风这里我来看顾，你快走吧！莫再耽搁，否则你会终身遗憾！”
吕清盈点了点头，慌乱地被扶上马，跟着小鬼，一路直奔洗月庵。抵达之时，月挂枝头，齐云月已在弥留之际。
“娘！”
“寂恒，你女儿来了，撑着点！”
“清儿……”齐云月睁开了眼，咧开了笑意，“真好……还能再看你一眼。”
“娘……”吕清盈抱住她羸弱的身子，望着她心口飘出的命线，心中满是怨恨。自己明明认识鬼神，却连她娘的性命都留不住，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她比一般人更难接受亲人的别离。
“娘，对不起，对不起！”她泪水不断，却也洗不尽她的懊悔。
齐云月颤巍巍地拿起扇子，比着窗口挂的月亮，随后坠在吕清盈伸来的手上：“清儿……是娘对不起你……这扇子……你拿着……若有一天……他回来了……你帮我……还他……”
“娘，他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还会回来吗？”虽然这个时候她应该万事都答应，可自从知道齐云月这些年一直在等着一个杳无音信的人，她就对那个人恨意丛生。
“会的……他说过……会回来的……”
“娘！”
“告诉他……千金已还……勿伤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