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泡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刚经》

    过完称，将皱巴巴的票子小心翼翼放进贴身口袋，孩子的学费有着落，心里便踏实不少。我坐在台阶点上烟，听着粮店老板高谈阔论，全国百强县，当真不得了。

    这世道依旧是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奈何久旱不雨，村里水库又为应付上级检查早早放了大半，今年这庄稼可怎么办啊。我打开电视，传来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我市拨款两千万元援助H市，带动区域经济共同发展！

    厚着脸皮借了钱包下一座山头，全部种上果树，孩子读大学的钱都指望它了。山顶两间孤零零的土坯房，就是今后几年的新家。我帮妻子捋了捋鬓角的银丝，跟我这些年，苦了你了。

    中秋前夕，回乡探望岳父岳母，半塌的屋顶、发馊的饭食、瘫痪的岳父和痴呆的岳母，还有姨姊妹尖酸刻薄的嘴脸，我紧紧握住妻子的手，把爸妈接上山，我们养！

    秋风凛冽，这已经是第三座山头了，妈你到底走哪去了！电话响起，妻子说老太太被好心人送到派出所了，我一阵虚脱，咬着牙撒腿向镇上奔去。

    这些该死的果贩子联合起来压价，收益比预期整整少了两成！妻子住院，隔壁两个老人也早早睡去。山林寂静，月色清冷。去他妈的，再大的坎儿，老子也会扛着这个家走下去！我拎起一瓶劣酒，就着寒风一饮而尽，随即转身进屋，闷头大睡，煤气炉上不知熬着什么咕咕冒泡，似无语凝噎。

    院子站了好多人，住山腰的地邻老王，穿白大褂的医生，还有上次送我和老太太回来的警官。老头儿，你醒醒啊！是儿子的声音，臭小子不是在上学吗？我循着声音望去，儿子瘫坐在炕上，紧紧抓住一个男人的手。

    那个人，不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