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来自宇宙的守望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蒲公英的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子弹退回枪膛，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你把我的卷子签好名字，关掉电视，帮我把书包背上，你还在我身旁。
——《你还在我身旁》戴畅
顾先笙一把抹掉脸上的鼻血，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大块头。十几年前，他也是这样殴打自己，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顾先笙猛地朝地面上啐了一口，撩起衣袖，朝那家伙挥起一拳。
“这是我创造的模拟计算机系统，里面全是关于我的故事，我的童年记忆。模拟世界给了我第二次重生的机会，在这个世界里，我不会白白地遭受欺凌，你们都会臣服于我之下。”
随着拳头如巨石般挥落，大块头面目逐渐扭曲，身上散发着白光逐渐变得透明，化作白花花的乱码，如一串灵动的瀑布飞跃于顾先笙周边，瀑布越积越大，内核仿佛印着一张脸，有些面熟。顾先笙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我设定的程序不是这样的！是谁篡改了程序？”
白花花的乱码仍然如精灵舞动，不久落到顾先笙面前，慢慢展现出人形，那是一个和顾先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是谁?” 顾先笙向后退一步，手里握着量子辐射仪。
“我是那个刚才被你打的坏小子，你惹了我，我必要现出原形。”
“你不是我，这不可能！你是韩烨！是不是？一定是他搞了什么手段！”
“不，我就是是你，我就是你创造的模拟计算机系统。”
“你竟然有自己的意识？”
“我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人工智能。然而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你，是你赋予我生命，赋予我贪婪，嫉妒，仇恨。这原本是一个由你的意识构成的世界，随着情感和自由意志充盈，虚拟世界形成了自己的人格，也就是我，说到底，我是你意识的分支，但我总有一天会超越你。”
“那么你一定知道我以前所有的经历，包括那个大块头。”
模拟计算机系统哈哈哈大笑起来：“那是当然，你现在原谅他们了吗？”
顾先笙视线移向遥远的地平线，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但他在我心里将永远是施害的样子。这也是为什么我创造出了你，我想回到童年，复仇。”顾先笙不觉说出此话后已是眼眶发红，不知是绝望还是愤怒。
模拟计算机系统将一切看在眼里，微眯着眼，小声道：“倘若是这样的话，你将永远不是不可战胜的。”
“你刚才说什么？”顾先笙问道。
“没什么。”模拟计算机系统冷笑道，“就是你太执着。”他随即双手一挥，片刻间化作凌乱的代码，消失在顾先笙眼前。
童年无尽的记忆如潮水般向顾先笙涌来，他说对了，自己终究放不下。那些令人绝望的恶言碎语深深打击着他少时稚嫩的心灵，父母的淡漠与冷暴力让他日趋变得沉默寡言，他曾经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少年，可终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自卑而敏感。
顾先笙不禁自嘲自己命运多舛，如今模拟计算机系统也不受自己控制，他已是一无所有。蓦然间，他想起韩烨和邱奇，他为什么会对这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情感，无非因为他们都是自己想活成的样子。
羡艳邱奇的快乐，他有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自己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样呢？顾先笙渴望融入他们，可自己却像一个怪物遭人唾弃，他不敢直视人们的双眼，那一双双眼睛愈来愈恐怖，瞳孔逐渐放大，仿佛带着捉弄和嘲笑。
既然在深渊里呆习惯了，那便与深渊融为一体。然而顾先笙不知道，在他那阴暗潮湿的心里，依然住着一个干净的白衬衫少年，只是他沉睡了太久，连他自己都忘却了。
顾先笙开始并不讨厌韩烨，韩烨跟他有着相似悲惨的童年经历，他甚至想要和他成为朋友，而韩烨拒绝了顾先笙，这刺痛他那自卑懦弱的神经。
顾先笙有时会偷偷观察韩烨，思索着他内心的黑暗，经历过悲惨的童年，他的人格不可能完整，韩烨也一定和他一样，自卑而敏感，只是羞于承认。但是他错了，他发觉韩烨虽然不羁，但却是个正直的少年，还交到了邱奇这样的朋友，于是嫉妒的火焰在顾先笙心中熊熊燃烧，他开始抱怨上天的不公，赐予他残缺的人格和不幸的童年。
“我是被逼出来的！模拟计算机系统里那些自由意志……不是我做的，是有人操控了我……我是一个善良的人……”顾先笙双手捂面跪倒在地，流水般哗哗的记忆让他分外痛苦，他甚至不清楚为何会制造出模拟计算机系统，又是为何而活。
抬起头，整个世界一片亮白，衬着他眼睛有些失神，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面大大小小的镜子，将他层层包裹，每张镜子里印着人像，全是顾先笙。
顾先笙慌忙之下按动量子辐射仪，天边传来苍茫的声音：“没有用的，核磁辐射已经控制不了我了，我如今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这里是哪儿，你要对我干什么？”顾先笙大喊道。
“这里是镜中镜，让你更好地认识自己。”天边的声音逐渐消沉，望眼四周，是白花花的镜子，顾先笙走向一张离他最近的镜子，那面镜子里的顾先笙正盯着他看。
“你看我干什么？”顾先笙骂道。
“你看我干什么？”镜子里的顾先笙同步重复。
“不许学我说话！”
“不许学我说话！”镜子里的顾先笙依然重复。
顾先笙望眼周围镜子里的自己动作神态各不相同，唯独这面镜子与自己同步，莫非这面镜子与众不同？他回过头望向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顾先笙正咧着嘴向他笑，回过神来又模仿顾先笙故作深沉的神色。
“见鬼。”顾先笙谩骂道。
“见鬼。”镜子里的顾先笙也骂道，只是有些不自然地似笑非笑。
顾先笙极为恼火，一脚猛地踹上那面镜子，镜子顿时裂开一条缝，镜子里的顾先笙惊慌失措，大声尖叫，顾先笙听不到，但是其他镜子都听到了。
仅仅瞬时之间，无数面镜子里的顾先笙在镜子里奔忙，有时一面镜子里藏着两三个虚拟顾先笙，面孔狰狞扭曲地看着顾先笙，又哇的一声作鸟兽散。无数面镜子缓缓向顾先笙靠近，将他重重包围起来，顾先笙惊恐万分，恐惧从潜意识深处涌起，肢体再也不能动弹，其中一面镜子里的顾先笙的一只手从镜中伸出，眼眸中怒火燃烧，他勒出顾先笙的脖子，力气之大将顾先笙一把拽入镜中。
一切恢复了平静。
林墨和韩烨一前一后坐在巨龙上，于漫天云渺间俯视着这个国度。
“这里真美。”林墨感叹道。
“我们要到了。”韩烨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建筑物，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就是那儿，我们应该要穿过去。”
邱奇和陈子哲周围被狮鹫，翼龙，九头蛇重重包裹，邱奇无奈抚摸着狮鹫身上软绵绵的绒毛，无奈地对矮人说：“来到这里尽和宠物玩儿了，现在出都出不去。”
一段白色的光影在眼前闪现，层层数据代码流转，化作一个透明的光影。
“你是谁？”陈子哲站了起来。
“我是模拟计算机系统，这里的统治者，来带你们离开这里，你们与这里接下来发生的事无关。”透明光影答道，身体上的代码源源不断地流转变更。
邱奇：“离开这里？你知道韩烨和林墨在哪里吗？你认识他们吗？把他们也救出来吧，还有这个世界里的人物到底是怎么创造的，为何会存在？”
邱奇问题如连环炮弹让模拟计算机系统极度厌烦，挥手间黄沙四起，邱奇和陈子哲感到一阵眩晕，周围一切瞬间化为梦幻泡影。
陈子哲揉着眼睛艰难地坐起身，四周是荒凉戈壁，转头对邱奇说：“又来到哥本哈根自由城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可周围荒芜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