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种（四十五 哭泣的玉兰）
（1）
好一顿安抚，哭闹的傻根的傻根终于安静了下来，在炕上打着震天的呼噜，沉沉的睡着了。
而这边面面相觑的老两口，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躺在炕上，再也无法入睡。隔壁玉兰房里传出的声声啜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清晰。
“这事干的。”傻根娘心虚的说。很显然，傻根和玉兰又没有能圆房，虽然自己和老伴教了傻根很多次，诱惑着傻根，只要傻根能同玉兰圆房，只要玉兰能给家里传宗接代，就给他买肉肉，买好吃的，可是，这种事情，对一个只有三岁智商的傻子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傻根心里知道，只要听了娘的话，到媳妇屋里，搂着媳妇睡觉，给媳妇肚子里下种种，等媳妇肚子里有了小种种，娘就可以抱着孙子，娘就可以天天给他做好吃的，可是，为什么，搂着媳妇的时候，媳妇会生气？平日里媳妇对自己可好了，给自己洗头发，洗衣服，领着自己玩，还给我讲故事，为什么我手冷，媳妇就不给我暖和下呢？傻根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可是一想到媳妇用脚踹他，踹的身上疼，就委屈，就难过，忍不住哇啦啦的叫唤，忍不住吆喝哭泣起来。
“这样不行，这样折腾下去，不可能让玉兰怀孕。”傻根爹幽幽的说着，两个眼睛瞪着窗外黑黑看不见光亮的夜晚。
“可是傻根就这样了，我们能怎么办？”
傻根娘起身，给把被子蹬了一边的傻根盖了下被子，轻轻的拍着不停翻身的傻根。
“哥哥，哥哥跟我玩嘛。”傻根嘴里说着，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其实，说句真心话，强子和玉兰是真的很般配，可是玉兰怎么着也是傻根媳妇。”傻根娘想起平日里强子和玉兰，两个人在家里和和气气、有说有笑，配合默契的样子，不禁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平日强子和玉兰有说有笑，自从玉兰来家里和强子一起干活后，能看出来，比刚嫁过来的时候，开朗多了，也开始叫娘了。”傻根娘试探的说道。
“你有事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傻根爹瓮声瓮气的说着。
“要不，让强子同玉兰圆房行吗？”傻根娘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
“你说什么？”傻根爹听到老伴说出的话语？翻身从炕上坐了起来。
看见老伴坐了起来，傻根娘一阵心虚，可是如果不让强子替傻根圆房，凭傻根那智商，怎么能完成这传宗接代的事情呢？如果不能延续香火，老李家这一脉断在自己儿子手里，过几年，怎么有脸去见逝去的祖宗呢？想到这，傻根娘打定了主意。
“借种！”
傻根娘坚定的说。
“强子我们从小养大的，我们对待他跟傻根没有什么区别，更甚至比对傻根还好，强子心里有数，养育之恩大于生养之恩，我想强子肯定会同意这件事情。”傻根娘说着，说是对老伴说，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给自己一些理由，以掩饰心底那慌乱的心绪。
强子是从小自己养大的，脾气好，模样好，可是这种事情，那也必须得让强子自己同意才行，如果强子不同意，自己再操心，也没有法子啊。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傻根爹望着窗外，一颗流星划过，打破了寂静的夜的沉默，刚刚老伴的提议，像是一颗小火苗，在傻根爹心里满满燃烧起来，原来那为了传宗接代憋闷的喘过气的胸膛，此刻，觉得稍微有些能呼吸了，整个人感到舒服起来。
“借种这事，在我们这一代，也不是没有过。强子是最合适的人，平日里玉兰和强子眉来眼去的，你没看出来？”傻根爹起身，顺手又拿起了旱烟袋。
“他爹，你还是忍忍吧，这关门闭窗的，烟熏火燎的，别呛的傻根咳嗽。”傻根娘起身，给老伴倒了杯热水，顺手把老伴手里的旱烟袋收了起来。
“说句心里话，傻根同玉兰圆房，我心里还是担心啊。”傻根爹喝口热水，看看面前蜷缩在炕里面，睡的沉沉的傻根。
“傻根是从娘胎里出来就傻，这天生的傻不会遗传？如果傻根能跟玉兰圆房，万一这老天爷不开眼，弄个孙子又傻啦吧唧的，我们可怎么办？”傻根爹想想这可能的后果，后背都吓的凉飕飕的。
这担心不无道理。傻根的傻是天生的傻，从娘胎里出来后，智商就长到三岁孩子的样子，再没有提高过。在傻根的世界里，只有吃喝玩乐，这对傻根来说，倒是一种福气，到了二十多的年纪，什么事也不用操心，什么事也不用干，每天乐呵呵的吃着，玩着，闹着，不顺心找娘抱着，在地上打个滚，又有谁能过的这么舒心呢？
可是这对于傻根爹娘来说，这就是压在身上的枷锁，压在胸口的石头啊。倘若不是当年傻根爹和傻根他奶奶，一个劲的说傻根娘肚子里的是女娃娃，必须喝药，从怀孕开始药就开始喝药，傻根娘想起那中药的味道，到现在还能感觉到嗓子里苦苦的，可是自己那强势的婆婆，那希望传递香火的老伴，当时是必须让自己喝，如果不喝，怎么能生出这么个成天咧着嘴、点着头，不停流着口水的傻子？
可傻子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自己已经把孩子生了出来，就必须给孩子安排好。有个一男半女的，等自己和老伴去了以后，等孩子长大了，傻根的后半生不就有着落了？自己这一脉也就能名正言顺的传下去了，多么合理的事情。
所以这个孩子必须是个健康聪明的孩子，肩负着延续香火，照顾傻根的重任，既然担心傻根，就不要再勉强了，借种，必须借种！
“你找个机会，探探强子口风。”心里打定主意后，傻根爹又重新躺在炕上，人老了，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必须把这些事情安排妥当。
（2）
“你听没有听到，玉兰一直在房间里哭？”傻根娘竖起耳朵，下炕来到门边仔细的听着。
“你过去看看吧，别让她想不开。”傻根爹翻身闭上眼睛，吩咐着老伴。“她平日里和你亲近，过去说说，宽宽心，慢慢开导开导。怎么这么困呢，眼睛都睁不动。”傻根爹说话间，闭上眼睛，慢慢睡过去了。
站在地上的傻根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娶玉兰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延续香火，生个孩子，可哪里能想到，自己的傻儿子，这点人事都干不了呢？当时趁着一杯倒摔断了腿，家里缺钱的机会，老伴花了两千块钱，把玉兰娶了回来，可是老两口就没有考虑到这件事，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儿子，让傻根过去和玉兰圆房，在情在理，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啊？想到这里，傻根娘心里踏实了许多，轻轻的打开门，到了玉兰房间门口。
“娘，你走那么早，你怎么就狠心把我扔下啊？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屋里传出玉兰的哭泣声，一声声的呼唤着那已经去世多年的娘，倘若娘泉下有知，该是多么懊悔嫁给一杯倒，该是多么心疼嫁给傻子的自己？倘若娘能活着，怎么可能任爹胡作为非？让自己嫁给傻子？况且这个爹，还不是自己的亲爹？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那可怜的怀孕被一杯倒踹死的爹，想到这么多年来，跟一杯倒穷困潦倒没有亲情的日子，想到那咧着嘴流着口水，要搂着她睡的傻根，想到强子紧紧抱着自己，那能感觉到的强烈的心跳，想到强子那笑呵呵的眼睛，玉兰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床上大声哭泣起来。
“玉兰啊，别哭坏了身子啊。”听到玉兰喊着娘， 悲悲戚戚的哭声，有那么多的无奈和心酸，傻根娘不禁同情起玉兰来。
都是女人，傻根娘心里明白玉兰的不甘和悲伤，可是玉兰啊，女人不都这样吗，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生儿育女，怎么着不是一辈子，在这个家里，不是比你陪着那个酒鬼爹强多了？
“玉兰啊，别哭了，娘这不是也为了你好啊。”傻根娘摸着玉兰的头发，小声劝慰着。
“娘，娘，如果我是你闺女，现在这样子，你能不心疼吗？你能愿意吗？你能让个傻子过来吗？”玉兰哭喊着。“娘，娘，你就不要再逼我了，行吗？行吗？我从小没了娘，你就是我娘， 后半辈子，我给你当闺女，你跟爹说，你们老了，我养着你们，傻根我照顾好，就别逼我和傻根圆房了，你们把我当闺女，好不好，好不好？”
玉兰说着，哭着，把头埋在床上，把旁边的傻根娘，说的羞愧难当，看见悲痛欲绝的玉兰，傻根娘不禁跟着一块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