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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慈悲尽放下——弘一法师

2021-01-23  本文已影响0人  律笔

“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

当诚子在杭州虎跑寺的大门外,苦苦挽回无果,最后绝望地发出这一问,那个当时沉默的弘一法师,也许囿其一生,无论何时回顾这个问题,也只能是沉默了。

弘一法师

偶然中再次读到李叔同出家后写给日本妻子诚子的信,与最初的感受一样,乍读这封信,很容易陷入到“李叔同是渣男”“自私且专断”这样的直观感受中。而李叔同作为一位在诸多艺术领域成就巅峰的大师,为后人所诟病的,似乎也只有他抛妻弃子的行为。

或是一叶知秋,一封信便能看出一个人的思维脉络;又或者管中窥豹,单凭一封信便定人生平有失偏颇。为了形成对弘一法师更加客观,也更加深刻的的认识,对其生平经历稍加研究,哪怕最后仍然掩盖不了出家抛妻弃子的事实,但起码能从一定程度上理解为何会做如此决定。

下文主要讲两个方面:

1、为何决绝出家

2、为人所诟病的抛妻弃子


出家

李叔同出生在清末,他的母亲是父亲的三姨太,生他时才20岁,而彼时他父亲,已经奔着古稀而去了。在他仅仅五岁的时候,年迈的父亲便彻底离开了人间,对旧时社会稍加了解的人大概很容易就能想到,作为三房姨太所出,又如此年幼,家中失去了父亲的坐镇,纵然物质上的富贵仍在享受,少年时期的李叔同在家中的生活是不会那么如意的。

某些消极的情绪充斥着他的童年,促使少负才名的他,十五岁时便写下了这样的诗句——“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终如草上霜。”这句诗里很容易可以看到李叔同对人间万物的悲观情绪,认为人生终将逝去,人间富贵功名亦是不可追不可留,全无意义。

了解到这句诗的时候,我便一直觉得,离尘脱世的种子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深深埋在了年幼的李叔同心中,只待日后无数契机唤醒罢了。

而这个契机,纵观他作为李叔同行走世间的前半生,实在太多了。


出身书香门第的李叔同自然而然是儒家子弟,治国平天下这样的愿望是刻在儒家子弟骨子里的。不巧的是,清末山河日下的景象,让家国动乱成了李叔同对那个时代唯一的印象。

作为时代中清醒的人,他曾在科举中大批八股文,为当局所不容,彻底断了走上仕途的可能,当然,他也是不屑在当时那个混乱肮脏的朝廷中步步高升的;也曾因仰慕戊戌变法,刻下“南海康梁是吾师”的印章,最后变法失败受到牵连,只得带上当时的原配俞氏与母亲远走上海于租界躲避。

在上海,他的人生是有过一线转折的,或者说,那个时代的先驱都有过刹那的光明,那就是南洋公学。学习新思想,新知识,救国的梦想似乎可能实现,那时候的李叔同是积极向上的,而南洋公学的罢课潮使他人生刚出现的转折就被扼杀。

论语中有一句话——“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意思就是天下有道就出来济世济民,天下无道就隐世不出。

对于年幼时便写出“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终如草上霜”这样消极句子的他,再结合眼前山河破败,无力挽救的景象,最后出家的选择并不难理解。

至于李叔同最后为什么选择出家而不是修道或者其他的避世方式,这是另一个话题,不多赘述,但有一个小知识点是,李叔同学佛之前是先研习过道家的,甚至为之绝食辟谷多日。


抛妻弃子

现在就回到抛妻弃子的问题上,坦白讲,在仔细研究李叔同的俗世生活之后,“抛妻弃子”这个词是不太恰当的,或者说,在我看来,帽子扣得太大了。

李叔同一生明确可考的,与女性的关系有三段:

第一段是名伶杨翠喜,然而只是少年的欢喜,于其人生后来的脉络发展全无关系。

杨翠喜

第二段则是名义上的原配俞氏,为其诞下三个儿子。为什么是名义上呢?因为与很多耳熟能详的旧时婚姻一样,这是完全的父母之命,是其母亲为了让儿子尽早断了与杨翠喜的关系而匆匆安排的,毕竟在书香门第眼里,勾栏之地再是名伶亦是下九流。

其实在我看来,抛妻弃子中的“弃子”被安在俞氏身上比较合适,因为最后一段的日本妻子,虽说据传有一子一女,但至今并无实证。

之所以不在俞氏身上过多纠缠“抛妻”的问题,一方面李叔同确实对其并无感情,另一方面,俞氏一生被李家奉养,李叔同哪怕出家也是如此。尽管出于事实,俞氏一心相夫教子,结果丈夫先是与一个日本女子成婚,后来更是出家,确实可悲。然而我不愿意把这归罪于李叔同一人,俞氏嫁给了不爱他的丈夫,李叔同娶了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这是时代造就的悲剧,在时代的框架下我不愿意苛责李叔同去担起一个他从头到尾都没主动想要过的人生。

俞氏为他诞下三个儿子,其中一个早夭,李叔同出家时是明确有后的。若对俞氏还可以用时代的悲剧,两个人都是受害者来解释,但孩子好像是不可狡辩的弃子问题。

有一件事是可以说透这个问题的。李叔同的一个孙子叫做李曾慈,而他之所以会被单独提出来是因为,他的名字是弘一法师亲自赐名的。划重点,彼时李叔同已经是出家后的弘一法师了,而弘一法师于俗世只寄出过两封信,一封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契机,即给日本妻子诚子的信,另一封则是这封专门为孙子命名的信。

当然,这并不是说明写下这封信的弘一法师修佛不深,还挂念俗世要给孙子起名字,我更愿意理解为是弘一法师修心精深,不刻意回避某些问题,身在菩提亦能对俗世万千以平常心对待,心中有便是有,何须刻意掩饰当没有?

这种状态的弘一法师,在我看来是佛家所谓不二的表现,非无情亦非有情,非念亦非不念,具体阐述就涉及佛学的思想,不多赘述,但起码寄信为孙儿命名这件事,可以证明弘一法师并非无情“弃子”,只是选择了放下红尘的一切。


最后一段也是我了解了弘一法师一生,对其选择出家有所理解,却仍有保留的一点。其日本妻子诚子是他在日本留学时认识的,他们的婚姻是完完全全的爱情的产物,其后他更是将诚子带回国内。

一个为了他,孤身一人远走异国他乡,将他作为往后余生全部依靠且他也爱着的女子,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责任都是回避不了的。但他最后还是选择“放下”了。

是的,写到这里,我便开始拒绝使用“抛妻弃子”这样完全贬义且在我看来帽子过大的词,我很清楚的理解到,弘一法师只是选择放下了红尘的一切,“放下”与“抛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在他给诚子的信中有这样一些句子: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索,你是否能理解我的决定了呢?若你已同意我这么做,请来信告诉我,你的决定于我十分重要。”

“在佛前,我祈祷佛光加持你。望你珍重,念佛的洪名。”

可以看到,弘一法师直至最后仍然是爱着诚子的,他希望他爱的人能够理解他,他亦在佛前挂念着她。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诚子在虎跑寺的门口质问那个问题的时候,弘一法师只得无言以对,因为爱,所以才伤了她,若不爱,她于众生芸芸之中对他而言并无区别,何谈伤害。


“请告诉我什么是爱。”

“爱,就是慈悲。”

“慈悲对世人,为何独独伤我?”

弘一法师终是了悟了慈悲,也做出了选择。

弥留之时曾说“看到我眼里流泪,这不是留恋人间,或挂念亲人,而是在回忆我一生的憾事。”

我想,一生憾事中必定有那一年,在虎跑寺大门,背对那个绝望无助女子的质问时的无言以对。

佛家最重因果,许是诚子前世欠了弘一法师一段因,今生以此报他。

又或者此生弘一法师种下了来世之因,今生对她不起,来世他必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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