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爱自己胜过爱孩子到底有没有罪

最近，身边有个小伙伴怀孕了。

她问我：如果有一个母亲因为害怕哺乳会导致乳房下垂以及忍受不了哺乳的痛苦（婴儿啃咬/拉扯乳头、涨奶等），然后拒绝哺乳并选择了用奶粉喂养孩子，这样的行为是否合理？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个母亲应该想的问题吗？真自私！”

为了保持礼貌和优雅，我转而想说“母乳喂养无疑是最好的，一个母亲如果不能尽自己所能给孩子提供最好的养育，那又何必生育呢？”

然而，出于自诩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的敏感意识又让我觉得这样的观点好像也有点吊诡。

网上对这个问题的观点分成了三大阵营：

第一派当然是不加思索就展开抨击的反对派▼

第二大派是常常被戏称为“中华田园女权”的赞同派▼

当然也少不了温和理智的“理解万岁”派▼

看到网络上的讨论呈现这种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我深感欣慰。在不久的以前，网络没有这么发达的时候，想必对这种问题脱口而出、怒斥“自私”的言论应该是占大多数。

那个时候，像我这种不愿意被道德绑架，事事喜欢讲道理的人很难找到同类，总像异端一样不敢轻易开口讨论是非。

这个问题的本质其实是“母亲爱自己胜过爱孩子是否合理？”我之所以犹豫不决难以就答，是因为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一个人爱自己胜过爱别人是否合理？”

对于后者，想必绝大多数人可以干脆利落地给出毫无争议的肯定回答。然而，对于前者，许多人最可能的第一反应也许就是反对和质疑了——毕竟像我这样时时顾及读书人的体面、凡事只讲逻辑道理，不考虑传统道德的人并不太多。

为什么在同一类问题上，我们秉持着赤裸裸的双重标准？难道“母亲”这个群体有什么特质要被剔除到人类的范畴之外，不配享受普通人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天性吗？

与生俱来、无可替代的生育本能对过去的女人来说，是生存的唯一砝码和人生的主要意义之一。

所幸，女性抓住了社会发展的机遇，摆脱了对男性的依附，开始凭借自己的劳动独立生存。女性意识的崛起使社会不得不换一种态度来面对日益强大的另一半人类。因此，社会开始逐渐将生育权归还给女性——女人开始可以选择结婚或者单身。相应地，生育、丁克或者终生不婚不育也成了一个可能的生活选项而不再是大逆不道的背叛行为。

其实，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女性放弃事业，选择结婚生育，更多的是一种出于母性的自我牺牲意识——这个时代，对下一代的养育成本恐怕已经大大超过了养儿防老的潜在价值。那些尽管能够独立生活，但仍然选择了为社会繁衍人口的女性，哪怕不自知，我相信也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母性的自我牺牲精神。

对于这些勇于牺牲和奉献的母亲，为什么我们不容许她们在为人类的繁衍事业做贡献的同时，对自己的利益有所保留呢？

“惯性思维”是一种可能的解释。

从前的母亲都是用母乳来哺育孩子的，没有人主动推辞这份天然的责任。当时没有配方奶这样的母乳替代品，如果母亲拒绝哺乳，婴儿很可能无法存活，这对繁衍事业的破坏程度是极其严重的。因此，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哺乳成了母性的标志性行为，而拒绝哺乳成了一个可怕的反人类、反人性的终极禁忌。所以，任何有背于传统母性的非常规行为必然被群起而攻之。

人们对母性本能的守护如此小心谨慎，不允许有人越雷池一步，更深层次的原因恐怕是出于根植在人类内心深处的原始恐惧。

既然生育已经成了一个生活选项而不是生存工具，那么，维持人类繁衍的重要驱动力就仅仅是女人身上还没有褪尽的母性本能了。拒绝哺乳是一种对母性的反叛与背离，人们害怕开了这个头就一发不可收拾，害怕接下去女人就要得寸进尺，从拒绝哺乳逐渐升级到拒绝生育。于是，在对传统母性的守护上，任何一种形式的退让，哪怕是细微的一小步，也会激发人们内心深处那份担心种族无法繁衍的原始恐惧。

这样的恐惧有道理，但大可不必。

现在，城市里有许多母亲因为泌乳障碍，孩子一辈子没喝过一口母乳，全靠喝配方奶长大。他们后期的成长与发育并不见得比农村那些喝母乳长大的孩子差。这说明现代的配方奶与母乳的差距是极其微小的。有了这样优秀的喂养方案，衡量一个妈妈是否称职不应该再用“母乳喂养”这么浅显的标杆，而应该是科学的养育和亲密的陪伴。

单单从道德层面上来说，一个母亲出让母乳与配方奶之间微不足道的差距来成全自己爱美的天性，应当得到理解和尊重。

然而，从科学角度来说▼

那么，仅仅是为了保持身材而拒绝哺乳其实未必能得偿所愿。如果是害怕哺乳带来的痛苦和折磨，或许可以尝试使用吸奶器等辅助工具。

如果哪怕用吸奶器也无法抵销对哺乳的恐惧，那么，她选择优质的配方奶粉来替代母乳去养育孩子的行为，我认为同样无可厚非。

我们不是在追求一个女权至上的社会。我们应该推崇一个平权的社会，一个男人可以像曾经的女人一样脆弱、女人可以像曾经的男人一样刚强的社会。

在这样的社会里，一个母亲不会因生育后变形的胸部而在外界眼中失去女性的魅力；在这样的社会里，一个母亲在表达自私的人性时，可以得到友善的建议而不是卫道士的谩骂和偏激狭隘的价值观的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