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二胎与分数，一位父亲的温情告白

亲爱的儿子：

老爸想跟你聊一聊“二胎”与分数的话题。

上个周末你回到家里，我旁敲侧击地跟你提了一下，我问你知不知道现在国家放开二孩政策了。你说你知道了。我问你如果我跟妈妈生二胎，你有什么样的想法，你当时说：“由您们决定吧，我没什么意见。”

这个周末，我本来想找你深入谈一次的，但你去广州参加全国中学生信息奥赛，回到家已是晚上9点30分了，你很疲惫了。第二天，我一早就去了江门接你爷爷奶奶，他们搭一个表叔的车来广东，等我回来时你又去了学校。来去匆匆，我们都是那个赶路的人。一个星期回来，我没有陪你吃一餐饭，没有陪你好好聊一次天，心中总感觉失落了些什么，空落落地，想要伸手去抓住些什么，却又不知从那里入手，也不知要抓住什么。

坐在桌前，想写点什么，最近有两件事的触动着我：一件事是你爷爷奶奶来我们家，他们的不断恶化的健康状况；二是最近发生的某中学一高二女生跳楼的事。

先说第一件吧：关于你爷爷奶奶的健康的事。

有些事是你亲身经历过的，你爷爷奶奶年轻时性格很火爆，不知你是否还记得，08年，你还不满6岁，我带你回去给你爷爷做生日。做完生日第二天，你爷爷跟奶奶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了一架。又过了两天，是我的生日，当时还有几个亲戚来给我做生日，在饭桌上我数落了你爷爷奶奶几句 ，你奶奶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打了我几个耳光，当时我很委屈，坐在桌边静静地哭了，你也被吓着了，躲到二楼的房间里，后来你在床上睡着了。

今天我跟你说这些事，我不是在记仇。对父母，即使我们受一千次一万次委屈，我们也不应去记仇。因为他们的成长背景与受教育经历与我们不同，他们在按照他们认为对的方式去行事。奶奶打我，是因为在她看来，做儿子的是不应该当着外人的面批评父母的，即使你长大了工作了成家立业了，也不应该。

今天我跟你说这些事，只想告诉你，当年火爆刚烈的爷爷奶奶，他们今天老了，他们跟其他老人一样，也变得脆弱不堪了。

2012年下半年，你爷爷患了老年痴呆症。有几次走出去不知道回家，好在，我们家里住在县城有很多亲戚，当时发动所有亲戚出去找，最后还是警察送回来的。后来还有几次，爷爷上厕所，突然倒在卫生间里，是你少华表哥，还有你堂叔帮忙，送到医院里抢回一条命来，平常日子，有什么事都是你叔叔婶婶在家里顶着。后来，你姑妈从珠海回去照顾你爷爷，姑妈在家里住了两个多月，待爷爷病情稳定后才回到她打工生活的地方。

2013年下半年国庆节我们回家，把你爷爷接到我们这边来住了几个月，当时他神志还好，我带他去看病，他在学校几个月，环境好，你妈妈待他很周到，他脸色红润，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2014年国庆节，你小姨结婚，我们回去参加小姨的婚礼。我们先回爷爷家。爷爷知道我们回来，平时六点多钟就要上床睡觉的，他硬是撑到九点多，等我们回来。

当时的情景我在一篇文章中有过记录。

“父亲的眼睛格外有神，在我一家三口上轮着扫描，呵呵呵的笑着，不停地说“我彭文俊又高了些，多吃些饭，争取长到姚明那么高。

吃完早饭，我来到屋子边的一条小沟边。小沟旁种着一排樟树，我常常将车停在树下。父亲来到我身旁，悄悄地诉说着母亲的种种不是，我默默地听着，我陪着他沿沟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我知道，他糊涂了，他的心智现在就象小孩一样，他此时需要的是一个听众，他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走在路上，熟悉的人跟他打招呼时，他得意地说：‘这是我大儿子，国庆节他回来陪我。’听到父亲的话，想到等下我就要离家去办事，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一阵秋风吹来，树上落叶翻飞，然后静静地掉在地上，我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鼻子发酸，眼角涌上两滴清泪。

我要走了，带着我的妻子和儿子。他们把行李从家里拿出来放在车上，坐进车里，家中的欢笑顿时就消失了，我启动车子，母亲站在车窗边挥手与我们告别，而父亲则倚在门框上，满眼的怅然，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有着无尽的孤寂与失落，我让车子缓缓移动，父亲的身影在反光镜中越来越小，转过弯，我加速，两行清泪在我脸上静静的淌了下来，儿子不解，问我怎么啦，我静默，儿子也似懂非懂不再问了，他似乎懂了其中的缘由……”

去年暑假，我带你奶奶来东莞看病，她总说看东西模糊，我带她去东莞人民医院看病。她晕车，走下车，我扶着她走几步休息一阵，才真正意识到她真的老了，突然感觉她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地消逝。今天暑假我们回到家，又带她去看眼科，她更衰老了。

爷爷奶奶来我们这里几天，我才真正感到他们的身体不行了。风烛残年。我仿佛看到一团生命的火焰在他们的体内慢慢地暗淡下去，这是一种谁也无法抗拒的生命规律。爷爷白天大部分时间呆坐一隅，然后犯困，我下班回来，发现他在床上睡觉，到了饭点的时候，叫他起来，我尽量陪他们说一些话，问他怎么大白天睡觉，他说坐着坐着就想睡。到了晚上，他至少要上三次厕所，有时是五六次，每次都会弄出一些声响把我吵醒。

自他犯病三年多来，都是你奶奶照顾，尽管他们从来没有和谐过，到现在依然还会吵架。但有了奶奶的照顾，减轻了我们很大的负担。

人总是要老的，不管他年轻时多么身强力壮，不管他年轻时多么意气风华，不管他年轻时多么的位高权重，不管他年轻时多么叱咤风云，在无限的时间与空间面前，我们都是不堪一击的。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是独生子女，自爷爷犯病以来，我将生活在一种什么生命状态之中呢？感谢命运，我还有一个姐姐，有一个弟弟，我们三姐弟，有什么事时，我们一起商量，我们有什么困难了，我们共同去克服，我们在相互扶助的日子里，我们收获着平淡的幸福与温馨，而这种幸福与温馨让我们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儿子，人都是要老的。总有一天，我也会象爷爷奶奶一样，风烛残年，老态龙钟。到那时，我跟妈妈也会成为你沉重的负担。当我老去的那一天，我好希望，你孤独与迷惘的时候，有个弟弟或妹妹能与你风雨同肩，共同撑起一方天地；当我老去的那一天，我好希望，你困难与无助的时候，有个弟弟或妹妹与你把盏共叙， 让你的精神与灵魂找到一处安放的地方；当我老去的那一天，我好希望，你功成名就的时候，有个弟弟或妹妹能分享你的幸福与快乐，让你感受血浓于水的亲情……

有人说生了第二胎就会影响第一胎的成长与幸福 ，我不赞同这种观点。我会尽力供你上完大学，如果你继续深造，我会很乐意送你读完硕士博士，你不要寄希望于我帮你买房买车，我把你养大，送你读完书，如果你还无法在社会立足，养活自己，闯出一片你自己的天空，那是你自己的悲哀。就如我，当时你爷爷供我读完高中，把我送进大学，我基本上靠自己勤工俭学读完大学，然后自己结婚生子，自己买车买房，我们的一点一滴都是靠自己挣来的，我们没有依赖长辈的施舍，凭什么你要长辈的施舍呢？

如果真的生了第二胎，估计你要比他（她）大十四岁，如果生活不出意外，等我六十岁退休时，他十五六岁，我会尽我的力量供完他的学业，我们仅仅是一个工薪人员，我跟妈妈的收入是多少你是知道的。现在我们有一套房子，那时我跟你妈妈用来养老的，革命工作了一辈子，那是我老了安身立命的小窝。如果我没那个能力了，那时你三十多点的岁数，你要接过我交给你的接力棒，把这个家撑起来。

我有三姐弟，当时，爷爷奶奶选择重点培养我，把我送进了大学，我感恩你爷爷奶奶。当时如果他们选择姑妈或叔叔进行重培养，他们照样考得上大学，只是当时我们家里穷，他们无钱供三个同时读高中上大学，他们选择了我，我不辱使命，完成了他们的重托。现在我是怀着一颗感恩之心生活的，我帮叔叔培养他儿子，我们共同努力把彭昕送进了大学。你姑妈那边，我也是尽力支持。就是因为我们都是纯朴老实，善良厚道的农家子弟，我们姐弟之间和睦相处，成就了现在一个团结的大家庭。

第二件事，就是东莞某中学一高二学生跳楼的事件。

我不想去探究事件背后具体的细节和具体的原因，我只想告诉你，比起健康和生命本身来说，任何分数都不重要的。我只希望你正确看待分数，正确看待压力，有什么困难了跟妈妈说说，跟爸爸说说。你身心健康的成长是我们最大的幸福，读书，尽力就行，把它当作一件快乐的事，而不是一种负担。你现在参加的电脑培训，如果吃不消，受不了，你就退出。你读小学，我就从来没给你压力，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地成长，生活的路有千万条，读书只是其中的一条。有书读你就尽力读就行了，没有谁规定你一定要考个什么样的分数。

在这件事中我们千万不能忽略的是，这个孩子跳楼后，他们的父母的痛苦 ，他们的父母将走进一个万劫不复的痛苦的深渊，如果她是独生子女，而他的父母又是过了生育年龄，你说，他们以后的日子将怎么过？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个跳楼的孩子是多么地缺乏一颗感恩的心。她跳楼的勇气都有，为什么不用这种勇气去直面生命中的各种挑战？她走后，她给父母带来多在的痛苦？她是多么的自私（或许我现在这样说很不人道），她没想到，她自顾自己解脱了，却将无尽的痛苦留给了爱她的亲人。

我不想去评论国家的独生子女政策，这是我国在特殊阶段实行的特殊政策，而这种政策把最大的风险留给了独生子女的父母。现在失独家庭也成了一个沉重的社会问题。

杭州一个失独家庭，父母双方在女儿百日祭的当天双双自杀。惨痛的现实生生地刺痛了每个独生子女家庭。

政策放开了，让我有赶上末班车的希望。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我不想将我们的家庭置于高风险的境地，也真真实实地不想把你置于一种高风险高压力的环境中，生二胎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生二胎是一件复杂而系统的事，我们会认真准备，精准评估风险，如果真的不适合，我们会选择放弃，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理解和支持爸爸妈妈。

祝你学习进步！

爸爸

于2015年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