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未到达(2)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她总喜欢念叨这两句诗。然后就转身,把铅笔递给他。在书堆埋头苦干,他往往拒绝她的任何显露的亲近。但是他知道她总是无意识地发呆,常常读一些诗,看她喜欢的小说。她好像咋咋呼呼,但是也没有和任何人分享她的乐趣,她在人群里迎合着不知所谓的话题。初中的她因为喜欢用铅笔做题而把手指削得伤痕累累。后来,他决定帮她,他仔细削去刺边,把它的伤口变得像琢磨的圆润。她从不说谢谢。
“我不记得了,可能要省去'谢谢'时间来看小说吧。”她笑了起来。
然后她要求听一些音乐。“你的歌单真是无聊死了!宅男属性歌啊?”她哒哒哒打字,随后手机里响起轻柔的女声,是一首宁静缓慢的外文歌。在黎明之前凝滞的黑夜里安慰他们。
“是Flower Face 的《blue 》。blue是颜色,是民谣,是色情的意思。不过我只希望它是忧郁的。”他烦躁她这长篇大论的样子,他想她又开始了,她其实不想谈这些的,她又开始敷衍我。
“外面好像起风了?”她挪动屁股,往后靠在床头上。床头灯暖黄的光打在她脸上,情绪隐在左脸的阴影里。“我到贵州时,去了荡麦。有一部电影叫《路边野餐》,在凯里拍的。从凯里离开就可以去荡麦了。在那里我遇到一个人,他和你好像,但是他不搭理我。”
“他怎么不搭理你?”
“有一天,我跟在他后面,他去吃粉,我也吃粉,他去理发,我也去洗头,可是理发店里只有一个老板娘,我洗完头出来他就不见了。第二天我搭船的时候又碰到了他,他在船尾,我只好坐船头。”
“他可能在等你先开口说话?”
“他和你真像。不过我后来先上岸了。我听到火车的声音。突然就特别想去越南。”
“你应该先回家。”
“回来做什么?不过我后来又特别后悔,我应该先回家。”她降下音调,一股低落要吞噬了他,他内心无数次渴求她没有开始最后的旅程。他想轻轻抽泣,可是他的眼睛仿佛堵住了石头。他记起母亲炒辣椒的情景,大火,重油,一斤切成指节长短的辣椒一股脑全到进热油里,烟雾升起,熏了他的眼睛,窜进他的喉咙, 就算把辣椒吃完了,那种辛辣哽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你,你收到我的信了吗?”他哽咽出声。
她抬起手,直直地看他茂密的头发,似乎想伸手触摸。但手却犹豫地放下了。她一直觉得有千言万语,此刻说尽了。
“我不敢问你的,我想问你,收到我的信了吗?是不是没收到?我就知道平邮容易丢东西。”他懊恼极了,仿佛已经看到那封信被遗失在某个地方,一双双手抚摸过它长途运输的磨痕,一双双脚无意地践踏它,或者根本没有一双眼睛注意到它的失踪。
风吹起书桌上的稿纸,在房间里狂舞。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她喃喃道。